九月十五,辰时,才出了日头,张公公就带着口谕过来领人。太妃传膳,一大家子围在厅里,独独缺了清乐公主,众人皆是保持着缄默,想来是有些日子了。
太妃让下人给张公公上了茶,赐了座,手上筷子也没搁下,只淡淡道:“公公可有事在身?王妃近来身子不适,难能吃些东西。”
我虽面色稍好了些,可瘦下去容易,单凭着三日实在养不回来,何况冬野和凉风虽随时伺候着吃食,可真吃下去的去掉那些吐了的,也真没剩多少。如此瞧来,太妃的话亦是不假。
张公公恭谨着笑道:“王妃只管吃着便是,小人出宫时,皇上吩咐了,今儿个小人宫里差事全交给旁的,小人专听太妃和王妃差遣。”
半个屁股挨在座椅上,一举一动好似被框在规矩里的,挑不出一丝的错处。
“如此便好。”
太妃随口回了,不过是用膳,平日里便是端庄得厉害,霎时更是仪态万千,恨不能占了那宫里皇后母仪天下的名头,可又有股子后宫浮沉,尘埃落定后沉淀下来的气度。
一餐饭食能用上多久。
待桌上的吃食全撤下了,张公公适时起身,一直颔着首,说出来的话叫人听着贴心无比,满面笑容,一双眼睛被笑容挤得全看不见内里的瞳仁,他说:“王妃不妨稍适休息,再启程亦是不迟。”
凉风小心扶我起身,我也没什么要收拾的,轻松来去,开口道:“不用了,总归是要去的。”
我对他难有好感。
从前在宫里,宫人全避了我,只他一贯如一地笑眯眯的将要寻李淳风的我挡住,我从来没通过他见到过李淳风,除非是李淳风应允的。他看上去软乎得很,可也坚韧,像极了一团棉絮筑成的墙,所有对上他的锋芒全被他包容,却是别想越过他去。
张公公弓着身子,浑身透着谦卑,询问道:“王妃可有什么要带上的?小人带了几个宫人来,不妨让他们收拾了一并带进宫里。”
“不用了。”
这话说得好似我是去那宫里长住的,太妃面色瞬间变得难看,我脱口拒绝也没让她的面色稍好些起来。
张公公连连应声,侧了身子,对太妃道:“瞧小人这记性,出宫前皇上才提的,小人竟是不记得了,这被皇上知晓了,小人可要脱一层皮。”
他像模像样地说道了一番,才开口,“皇上让小人带话,说是清乐公主出走一事,太妃可安心,皇上会派人私下寻公主回来,相信不日太妃与清乐公主就能团圆了。”
这一段话,哪里是他忘了说,想是李淳风特意交代了他临走前说,明着施恩,暗里却是警醒之言,渊王府的动静宫里可瞧得清楚。清乐公主出走一事,府里的人都还没知晓个全,宫里的李淳风早得了消息,还直言会派人去寻。何况公主出走之事,可大可小,全凭皇帝一人的意思。
高座之上,太妃勾唇浅笑,一杯茶喝得如何一个雅致了得,缓缓抿了一口茶,放慢了动作,将茶水递给良辰,才开口道:“如此,哀家就多谢皇上了。”
实在没必要对着一个下人生气,不过是个传话的,动了怒,反倒是失了身份。
相互来往了几句,尽数施了礼,再无可拖的,也就离了府,头一回坐了王妃制式的轿子入宫。
有李淳风身边近身宫人张公公领路,轿子一路直接到了住处。轿子落地,压轿,掀帘,触目所及太过熟悉,几月兜转,我竟是回到了老地方。只是,我当初打碎的青瓦换了全须全尾的,被折断了飞檐的廊庑也早修葺好了,精细得无处不彰显皇家尊贵。一时间,我确实不知该一怎样的面目应对。
这宫院我呆了三年,本已经冷清的可以,庭院里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