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选秀女的日子正是端午——那日钦天监的官说了,端午虽是个节日,却是大凶,不宜操办选秀事宜。哪知被太后驳了回去,道圣上乃是真龙天子,什么邪祟都侵扰不得。也是太后跟那上奏的人有些过节……你知那日怎的?真叫他说准了!当日桃容夫人着一袭少女才穿得的粉红衣衫,作桃花妆混入秀女之中。皇上似是认出了她,不料她竟拿着把匕首行刺!——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去的!……你道我空口无凭?告诉你我和宫里的公公有交情的!听说啊,端午前一天晚上,有巡夜的小太监听见有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风吹过小孔时的呼啸声,又像是女人低声的哭泣,不过仔细一听似乎还隐隐约约有个调子。那小太监听出声音传来的地方似乎还是个死过人的地方,你说吓人不吓人?他当时吓得赶紧走了,哪知道第二天发生那样的事情!……长安城谁不晓得桃容是个狐媚子,叫狐狸精附了身的!端午那天桃容行刺皇上的时候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准是妖精摄了魂去。不过也是这妖精法力不够,被皇上闪躲过了第一下,后头的带刀侍卫就直接斩了桃容,血溅三尺!那些秀女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场吓蒙的就有好几个。唯有林尚书家那位大才女林抒雁处变不惊,叫皇上有几分刮目相看。也是巧了,林大才女那日也是淡粉色的束腰广袖长裙,着的桃花妆……”
茶楼里,说书先生穿着一身灰色长衫讲起宫廷秘闻,神采飞扬,唾沫横飞,正讲完一段喝茶休息。台下听众将唾沫星子一抹再抹依旧不舍离去,巴巴地等着他讲下一段。说书先生看着台下诸人甚是欣慰,喝了半杯茶就准备继续开口,忽见门口来了一藏青布衣的年轻人。年轻人相貌平平,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沉稳大气,见说书先生看过来还礼貌地笑了笑。那先生阅人无数,知道这人没有恶意,便清了清嗓子继续刚才的故事。
“话说行刺之事传入太后的耳中,太后不由分说就想命人鞭尸三百,但皇上却坚称其中必有隐情,保下桃容全尸不说,还要以桃容原本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厚葬……太后为此大怒,无奈被皇上一句‘后宫不能干政’的话生生堵了回去,最终只改了原本的封号,说是因为‘容’是皇上的名讳,最终改作‘桃夭’。一是说桃容夫人夭寿,二是暗骂桃容是个妖精。刚从疆场回长安不久的卫将军听闻噩耗,一连多日不曾进食,守灵时扶尸恸哭,几日眼睛都是肿的。到了出殡的时候,却是滴泪未落。想来哭干泪水也不是戏说,只可惜,卫将军是个痴心人,可他痴心的却是桃容那种不值得一颗痴心的女人……坊间传说,桃容跟很多人都有些不清不楚,不仅是将军府的幕僚风流才子程先生,还有其他人。很多人都说她年轻的时候和皇上及卫将军之间有些纠葛,这就又说来话长……”说书先生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那半途进来的年轻人垂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茶杯在手里慢悠悠地转着,似是意犹未尽。
说书人特意走到他面前:“我每日都在这儿说书,却不曾见过公子……公子若是觉得好,还请赏脸明日再来。”
年轻人起身一揖:“一定。”
“不知公子贵姓?”
“免贵姓蔺,蔺相如的蔺。”
出了茶楼,年轻人便直接去了醉和春。
刚进去赵掌柜便热情地迎上来,大声招呼道:“哎呀蔺公子!真是好久不见!后面雅座请嘞——”拉到楼梯上便小声说道:“阿蔺快回去,卫起望软禁了程益怀,现下正兵围沈府!快走后头出去!”
沈府门口的石狮子一左一右歪着头笑得天真灿烂,却掩饰不住肃杀的气氛。为首一骑鲜衣怒马,正是少年封将、十余年威震边疆的卫起望。一柄银头红缨枪斜握在手,枪头指着地,稳如磐石,仿佛时间就这样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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