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抒雁一袭米白束腰长裙,一条掺着银线的桃红色宫绦,头发叠成朝云进香髻,两支素银钗斜斜没入青丝之中,钗尾一朵银海棠。衣裙首饰都谈不上贵重,可在她身上便仿佛萦绕出一团仙气来。林抒雁的容貌虽美却不算倾国倾城,但周身的气度却让人觉得仿若画里走下来的洛神。
达官贵人们都喜欢找漂亮小妾改善改善遗传。俗话说,女孩儿像爸,男孩儿像妈。所以庶出的公子哥儿里俊俏的不少。不过这些小姐里,林抒雁已算顶尖的漂亮,这主要归功于她长得像妈性格像爸,遗传得不错,但按照女儿像爸有福气的封建迷信思想,这姑娘是个相当没福气的。薛枕水父母基因都很优良,生得不比她差,明眸皓齿,顾盼神飞。娇俏的垂鬟分肖髻也很适合她。不过在场多是文人,大约不太能欣赏这种活泼的美,更爱温婉佳人型。这样看,明显林抒雁更符合他们梦中情人的标准。
巳时刚过不久,人来的差不多了,逸国公说了一番尚算简短的客套话,便邀众人往里走。这城郊也有个小山,客观来说是个丘陵,再客观一点就是个土坡。不过为了逸国公的面子,不妨说得气势雄浑些:逸国公的园子依山而建,山间泉水淙淙,鸟语花香。
当然,泉水是工匠们特意开凿的,鸟是逸国公买来的,花么,就是之前糟蹋落了的。
逸国公颇有情趣,可惜缺乏创意,悼花会是模仿兰亭雅集,曲水流觞。溪水弯曲,众人列坐,木制耳杯顺水而流,停在谁面前谁便要作诗,做不出来则要把耳杯中的酒饮尽。
说是随意坐便可,但规矩从来不必明说,自是地位越高,位子越前。沈青瓷自觉地在靠后的位置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细细打量几个重点观察对象的一言一行。
逸国公。卫起望。桃容夫人。程益怀。莫成玉。
如果不是这几个人,或许自己就可以在家美美地睡到自然醒,根本不用来参加这劳什子聚会。
“起望啊,你刚从边关回来,这第一轮你来定题目吧?”逸国公看向卫起望。
“岳父大人是长辈,又是东道主,起望万万不敢居先。请岳父先出题。”卫起望牵着桃容,衣袖垂下来盖住两只十指紧扣的手。桃容笑着应和了一声,眼睛却看也不看自己的父亲一眼。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逸国公笑道,“我小老头也不让了,就以‘流水落花’为题,限下平七阳的韵。其他都随意,好让大家尽兴。”
耳杯放入水中,随着溪流漂起来。薛枕水紧盯着那只耳杯,抿了抿唇。纵然有沈青瓷这样的作弊神器,薛大小姐记忆力不佳却要回天无力无可奈何了。因为她是相府千金,虽无品级,地位却比莫成玉这个六品知县高,两人的位子隔着八丈远,她旁边是林抒雁——这倒令沈某人十分欣慰。不欣慰的是,程益怀想坐到他这边来时,被半路杀出的莫成玉拐到另一边去了,程益怀眼神十分哀怨。
杯子漂了一阵整好停在薛枕水面前。
林抒雁不动声色地稍拨了拨水,道:“真巧,第一个就停在我这儿了。”
薛枕水看了她一眼,她却没有丝毫回应,沉吟道:“且容我想想……有了。侬本春里一红妆,奈何铁心投碧浪。花容萎靡学秋叶,随波逐流太仓皇。世人皆笑多情苦,一生痴绝向错郎。沉塘勉力问东风,可嗅流水一点香?——作得不好,见笑了。”说罢,伸出手将耳杯重新拨到小溪中间,雪白的腕子在阳光照耀下几近透明。
“林姑娘谦虚了,如此都说作得不好,我等须眉可要愧煞了。”一位年轻公子立刻奉承起来。桃容也笑起来,应和道:“好个‘随波逐流太仓皇’!”
耳杯继续漂着,林抒雁微笑着目送它漂远,只是眼光似乎又不止停留在小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