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起了积云,放眼过去,好似哪家黑心商人囤积的黑心棉絮,一层压着一层。来时,钦天监便言说会有场大雨,可我等不到大雨歇下。将将跪了在地,一道裂天惊雷就劈在了头顶,天色灰沉。
明明是皇后宫门前,却是来往无人,连巡逻的侍卫都绕了路走。这宫里于我,不动声色的刻意,我早就习以为常。
尽力使得面上沉静,挺直了脊背,暴雨之下我只觉得骨头生疼,一对眉眼更是被大雨砸得睁不开。
李淳风登得大位称帝以来,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找他,却是整整三个时辰的跪求依旧不见其人。而在早前,李淳风还是个连太子都不是的皇子之时,我曾占尽“恩宠”,无出其右,连他身边的权臣都比不上。
阜家在南朝有丞相世家之称,在南朝建朝的数百年里出过二十多位丞相,传至这一代虽历经几代皇帝削权,但好歹是瘦死的骆驼。只可惜,到底没熬这一代,尽数折在了我手里。
彼时,李淳风还不是皇帝,不过是先帝五六个皇子里头的一个,阜家拥护的也不是他,而是大皇子。是我用上满腹阴谋算计,顶着腥风血雨,硬是换掉半个朝堂的大臣,帮李淳风踢掉太子,最终登基称帝。而阜家也没能逃过那次大换血,竟被安上株连九族的大罪,最后只剩了我一人苟活。
我至今忘不了,天牢里,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领着阜家满门跪了一地,他叩头道:“我阜苍晟领阜家满门给你磕头,只求你莫要再做阜家人。”
于是,爹之一字被我哽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喊不出来,只是满目的苍凉。我也没有掉一滴泪,因为我不是阜家人,没有资格。
听闻长辈跪晚辈是要折寿的,这满满的阜家三十几口,不算爹娘还有祖父母叔伯一辈数十人有余,再加上其他牢房跪着的阜家宗亲,一人算我折寿一年,倘若我能活过二十,那都是上苍怜悯。
“北箫?”
李淳风终于从皇后宫里出来,满脸惊诧,紧着步子上前来扶我,不忘回头厉声责难身后的宫人,“好大的胆子,为什么没人禀报?谁是主子都不知道了,要你们何用……通通拉出去,杖责二十……”
宫人瑟缩着跪了一地,张嘴只求饶,旁的一句也没多说。
也是,本就是欲加之罪,又从何辩解起。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戏,上演的多了,我都懒得心凉。
“皇上,阜北箫不敢求功,但求皇上看在我多年相随,不曾逾矩半步,尚且有苦劳的份上,收回赐婚的旨意。”
李淳风几不可见的皱了眉头,须臾间又是笑颜和煦。
他说:“北箫,渊王爷手握重兵,何况周边诸国虎视眈眈,随时来犯。如今朝中武将凋零,除了渊王爷,没有能用之兵。他虽是个傻子王爷,朕也不得不依仗。幸好他……”
幸好他对我倒是痴心一片,正好用我去牵制他,让他为李淳风效命。这话李淳风不能说出口,但提点我意会却是最好。
李淳风倾身将我搂在怀里,遮了半数的雨水,倾唇至我耳边,沉声道:“北箫,他不过是个傻子王爷,你去渊王府几年,你素来聪慧,定能保自己一个周全。待朕培养起一批武将,不再受他钳制,一定接你回宫。朕的贵妃之位一早为你留好了,就等着寻个名头罢了。”
雨太大了,即便是我仰脸勉力睁开眼,也瞧不清此刻李淳风面上的神情。我从一个还说不清楚话的稚子小儿就呆在他身边,整整十五年,自问他每一个皱眉的不同含义我都懂,却在他当上皇帝的这三年,成了个睁眼的瞎子。
李淳风搂着我说:“北箫,想到你要离开皇宫,去渊王府,朕实是不舍,可朝廷一日不稳,叫朕如何安心。”
皇后闻风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