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釉,你睡了么?”自从茶庄回来那天起,一连五六天,卓云釉只闷闷地在房里,谁都不理。卓云陶看着姐姐那般魂不守舍,只觉得心里发苦,晚上默默地来到卓云釉房里,睡在外间的卧榻上,卓云釉也没阻拦。
“还没有。”卓云釉眼睛睁着,无神地发着呆。
卓云陶知道她是不开心,只默默说着:“你不要不高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屋里很静,但是静得让他觉得发慌。良久,他听到卓云釉细细地应了一声。
卓云陶集卓父之大成,安静淡定——淡然地好像在讲着一个故事,和自己完全无关的:
一年前有客来访,自称是来自茶商世家,久闻碟香盛名,愿意付千金讨教制法。碟香向来金贵,价值万千,每年来学习制法的人不乏少数。但是卓家家规,培制之法只传嫡系,于是卓奕礼貌地拒绝了来人。但是从那以后,卓家茶庄的生意慢慢就变得萧条起来,当时正处七八月份,正是销茶旺季,对于卓家这种茶商而言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几日后,那个人又来了,还是求茶,卓奕依然拒绝。谁知道不出一月,那个人又来了,客气地说还是要求教。那个时候卓家不仅茶庄的生意不好,连带着茶田也出了问题,卓奕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不对。
卓奕抱着怀疑的心思,十分坚定地拒绝,并且让他不要再前来,那人却也不恼。只是半月后他再次上门,仍旧是很礼貌地要讨教。卓奕有点生气,卓家当时的生意已经很差了,不用想,谁都知道事情绝对和这个求茶人有关系。但是当时,求茶人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足足有一斤的碟香茶,卓奕着实心头一闪。
碟香之所以珍贵,除了自身遇器染香的特性,还有一点便是稀少——碟香茶期长,可达十年,于是每十年才炼一次,产茶的那一年也被称作“碟香年”。碟香的产量有限,加之是稀有之中的极罕见品种,每炼出一两,都会被秘密记录在册。每到“碟香年”,茶叶分销十七城,专供名门大户,每户得茶都不会超过三斤。
今年,便是碟香的炼茶年,所以求茶人选择在这个时候上门求技。他说,他很喜欢碟香,一日不品,便如蛇蚁噬咬般难受,眼见手中的茶叶就要没有了,他实在是不想忍受这痛苦。他求卓奕教他炼茶制法,救他于水火。他还说,除了这些,他府上这些年一共存过三百四十二斤八两七钱。
“姐,你知道么。”说到这里,卓云陶的语气有了些波动,“卓家账上记着——十年前的那批茶总产,除去我们自家留着的十斤,就是这个数目。”
听到这里,卓云釉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无论这个人说的是不是真话,无论他府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些数量的茶叶,他已然深知每一户的茶叶总数,得茶的每一户非富即贵,能够与一户相交已属不易,更何况这许多。
只说明一点——此人,绝对不是简单的茶商。
而倘若真如他所说,这三百四十二斤八两七钱的茶叶都在他府上,那么只怕是全太坊这十年除了他,也没人尝过碟香了。如果十年,都没有人再见过碟香,卓家还能是十死城的茶商之首,那只能说是有人保着卓家的地位。
这样,更加可怕不是么?
“你也懂了,对么?”卓云陶开口,“那个人就是在告诉我们,我们其实一直是给他在产茶,至于卓家现在的地位,也是他给的。他说的很客气,但是一点不留余地,只道一月后再来拜访,希望到时候爹能不吝赐教。”
“爹怎么讲?”卓云釉问道。
但是刚问出口便知道了结果,卓奕多么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被人威胁。
果然,卓云陶说道:“一月后,那个人真的来了。爹亲自沏上了一壶好茶,客气地说着承蒙多年惠顾,是卓家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