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沈青瓷搬来梯子爬上醉和春的屋顶。长安城熙熙攘攘,捏面人的手艺人走街串巷地吆喝,河面上星星点点尽是指引亡灵的河灯。这样热闹的鬼节……真让人平添几分惆怅。也不知母亲知道了没有,昭帝执意追封她为皇后,公开自己的身份,怎一个天下哗然。这一步,他竟是没有料到。他让林抒雁送那一碗莲子羹,不过是想叫他莫忘故人罢了……忽听得下面传来幽幽一声叹息:“公子,你是不是忘了带酒?”正是醉和春赵掌柜。

这份惆怅的心情被破坏,沈青瓷正欲一怒掀梯,又看到赵掌柜手中托着的陈年佳酿,顿时变得平易近人。

一壶温得刚好的花雕。

虽还是夏日里,但并非饮食越清凉越有益,倒是稍稍温一点更舒坦些。赵掌柜毕竟还是知道他的,对他这点恶劣习性是一清二楚。

可平日最合口味的梨花白,此时喝到口中全然不是滋味,他头脑中的千头万绪,仿佛一张巨大的绳网,把喉间的醇酒结结实实绊了个跟头,呛得他泪都流了出来,咳了半天才平复下来。

但是泪却止不住,悄无声息的流过干涸已久的面庞。

他想做一个普通人,点一盏精致漂亮的荷花灯,去引自己那勇敢的母亲找到回家的路。可是他没有家。

如果母亲还在,他该怎么面对她?

那座东宫,又岂是他想要的。

纤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白瓷酒壶,一个失神手便松了。

酒壶一下掉了下去,碎在醉和春门旁的青石板上,响声清脆。他怔怔看着碎掉的白瓷片,恍然间有些心疼。这壶酒是好酒,就遇上了一个无心品酒的人;这白瓷酒壶也不是凡品,就如此碎了一地。

沈青瓷,你个败家玩意儿。

突然听见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呼唤:“沈、青、瓷!”

赵掌柜一张圆脸堆满笑容,同时捂住她的嘴:“薛大小姐请见谅!见谅!最近咱们醉和春的业绩落在悦来客栈后面了,你也知道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他要看账本的。”

沈青瓷三个字一出口,便有人抬头往上看,且数量成几何数级增长。一夜之内,长安城无人不知这位布衣才子,就是叶氏王朝未来的储君。工诗词,擅书画,熟读五经,身兼六艺,可谓天下士子之楷模。而昭帝也贴出了一份罪己诏,言辞切切,感人肺腑。

不得不说,昭帝这一步看似不按常理出牌,但着实是一招妙棋。这个看似昏庸的帝王,其实并不是无能之辈。南疆叛军一条重要的借口,就是叶氏王朝后继无人,当另立临川王遗子。这么一来,叛乱的合理性大打折扣,自然有人不愿投靠叛军卖命。按理说,昭帝这样草率地立太子,少不得要受到迁客骚人们的一番口诛笔伐。但沈青瓷又不同,第一才子的名头完全足以堵住文人士子的悠悠众口,也因为这个身份,没有人会怀疑他缺乏继任的资格,更不会以为属于叶容锦的王朝会轻易走到尽头,这对于士气也是一种鼓舞——哪怕他昭帝是人们眼中的庸君,可未来是充满希望的。只要沈青瓷继位,必然会是一代贤君明主。那么将士们和百姓们所要做的,就是让沈青瓷能够等到继位的那一天。

这一切,都只因为他。

但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并没有露脸,理由是……薛大小姐那么一喊,他便立刻翻下了梯子,身手之矫健,比大梦先生要来时更胜三分。

看不着沈青瓷,众人自然把目光转向了薛枕水,薛枕水矜持一笑,留给世人一个高贵优雅的背影,施施然走进了醉和春。

毫无疑问地,今晚醉和春的生意很好。赵掌柜掂着银子笑得十分憨厚:“这下不愁比不过悦来客栈了!真该把公子爷供起来!”

薛枕水可不管别人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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