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时的叶容锦,怎顾得上细细打量她的手指。
在遇上她之前,他有许多标准;遇上她之后,她就是标准。
她就像生在那儿长在那儿的一棵桃树,不声不响地开了一树繁花,叫人无端惊艳。
苏媚儿同沈幼莲,一动一静,一炽热一清冷,一边是轻快的琵琶夹着叮咚作响的银铃,一边是沉稳庄重又不失空灵渺远的灵机古琴。一株开得肆无忌惮的红芍药,一株宛如白璧无瑕的玉芙蓉,各有其美,双美同辉,就算是见惯了佳人的苏州人,也不免要赞叹了。
动而不闹,静而不僵,唯有灵动,方称美人。
叶容锦心中几分懊恼,却又几分侥幸。
幸好,那日他带兵抄了沈家,并未与她直接打过照面。
幸好,她没有真的流落教坊。
幸好,他到了苏州。
幸好,她也在。
他只是不知道,那一日幼莲隔帘而望,早就记住了当朝太子的模样。
银盔金甲红缨枪,连同衣料和鞋面上华丽繁复的暗纹,都在那天异常刺眼的阳光下显得如此张扬。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张毁了沈府一家上下的脸。那种贵气与傲慢都与生俱来,显得无比顺理成章的脸。即算是穿着一身布衣,即算是混迹在寻常百姓中,那样的贵气与傲慢却掩盖不住,她一眼便能认出。
琴心微乱,不是因为爱慕,而是因为仇恨,他却沾沾自喜,以为一切都是恰好。好像她的所有选择,都处于心有灵犀,尽管在一开始,这只是个天大的误会。沈家的人向来性子刚烈,幼莲打的正是以己为刀手刃仇人的主意。
她的委身,起初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复仇的第一步而已。
是夜星月淡,烛光残,胭脂溪含香绿云乱。眼迷离,落灯盏,山间莺啼千百转。戏鸳鸯,翻锦浪,金钩撤帘是悄然。未见履舄交,叠峦私语欢。绮罗锦绣挥毫散,艳色阑珊。踏云访仙来,犹把烟霞穿。曲径通幽三春暖,江水流湍。长叹多寂寥,轮回几番,终付一梦沉酣。
案子查起来很快,叶容锦并不是个绣花枕头,苏州知府柳知然,利用漕运之利中饱私囊,证据确凿。他故意一拖再拖,甚至不惜称病,说起来事小,可真要追究起来,却是欺君大罪。他留恋那些两个人的日子,一同沐浴过虎丘的夕照,一同分享过甜滋滋的云片糕,执手走过了桃花坞,也在齐门河边紧紧拥抱。
叶容锦不知道,沈幼莲的袖中,始终带着一支锋锐的金簪。无数次,那么近的距离,她明明可以振臂出袖直刺他的心脏,却都放弃了。她告诉自己机会只有一次,她需要万无一失才可以动手。这个理由成功地说服了她自己,一次又一次,永远在等待下一次。
叶容锦终是不得不回长安。
寒山寺,他在佛前许下心愿,定娶她为妻。
叶容锦手持三支佛香,恭恭敬敬。
缭绕的香火中,他牵起沈幼莲的手,摘下青瓷镶夜明珠的扇坠儿放在她手心,道:“收好,等我回来。”
她轻轻拢好自己的衣袖,“嗯”了一声。
菩萨罗汉,都可作证。他们只是不语,有了金身,失了温度。
叶容锦在父皇和母后殿前长跪不起,腿疼得几天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