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灰,会不会,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梦违背,难追难回味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事与愿违……
—————《世界末日》
初冬停电的夜晚,除去黑暗,一切都是那么悄无声息,似乎连声音也随着光线的消失而被黑暗一并吞噬,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股末日的味道。
又断电了,不知道是这个月第几次停电,卧室里流淌着静谧的气息,靳朗闷闷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床板有些硬,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张开眼睛、阖上眼睛皆是漆黑的世界,他突然想起曾经喜欢过的,一首描述世界末日的歌曲,歌手在台上淡淡地唱:我的世界将被摧毁,也许颓废也是另一种美。
窗外的云层很厚,隐约可以窥见半弯新月的残影隐匿在层层云朵之后。
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三快个月了,从夏末到初冬,却感觉一切还是不习惯,不习惯寒冷阴霾的冬季,不习惯过于拥挤的城市交通,不习惯这里过于清淡的饮食,更不习惯街头随处可见鳞次栉比,高耸得让人仰望起来会晕眩的那些硕大建筑。
他想念家乡的四方小城,从东到西,从西到东,狭小但是安全。
这个城市很大且奢华,大得让人无法掌握,奢华得让靳朗意识到自己的困窘。
上个月,他把身上几乎所有的钱都用来租了这间位于郊外的二居室,虽然时常停电断水,但是至少是安顿下来了。不知道剩下的钱还能让自己支撑到几时。若是再也找不到工作的话,会不会就此饿死在异乡呢。
忆起小时候楼上那个养了许多小猫的独居老妇人,死了一个月才被人发现,有人说,发现时她的手脚都被猫咪噬咬得不成样子。现在想来,真是悲凉。
还是睡不着,辗转反侧,靳朗把被子裹紧再裹紧,最后的一丝月影也慢慢被云层覆盖了,室外不再有一点亮光,他突然意识到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悲凉正由心底某个最柔软的地方汩汩渗出。
或许该找个人合租会好一点吧,每天一回到家,只能对着墙壁说话。靳朗盘算着。这个房间不知道怎么的,总显得太大太空了。以前住的房间虽然小而拥挤,逼仄的空间充满汗水和皮肤的酸味,但是至少晚上睡觉是从来不会失眠的。
整栋公寓楼好像只有一半的住户,卧室外面是一个废弃的军用飞机场,厨房窗口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跑道,站在阳台上能望见机场外一大片芦苇地。
楼下的住客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落拓的年轻男人,长长的刘海盖住了眼睛,偶尔会在狭窄的楼道里碰见,男人总是穿得很单薄,抱着一堆从超市购买的垃圾食品和靳朗错身而过,靳朗猜想那大概是他一个礼拜的食物储备。
他们。一个下楼,一个上楼,靳朗习惯性停住地侧身让道,他们没有任何交谈。低头的时候,可以瞥见男人线条有力的下巴和鼻梁,从轮廓上看去应该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只是给人的感觉有些心灰意赖,懒懒散散。深居简出的邻居,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他的身上没有半点职业气息。
偷懒不想出门找工作的时候,靳朗会到阳台上眺望远方,目力所及,那一大片的芦苇地在萧瑟的季节里看起来是如此的写意,好像小时的自己非常擅长的铅笔素描画,在风里面一律向前倾倒的柔韧线条。
在晨光中远远望去,这片芦苇和家乡的不一样,黑色如发丝的杆,头上顶着毛茸茸的苇头,经过霜雾的浸润显出暗色的红来,似在欲语低诉,又有着似曾相识的温柔。
时不时地可以听见从楼下传来的隐约的音乐声,钢琴的音阶高高低低跳跃着。那些芦苇枝似乎也伴随着轻快地旋律在风里面乐不可支地摆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