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刚刚到来,郁放就被一场流感击倒,天气越发的潮湿阴冷,一直没有食欲,成天在床上躺着,蜷缩着脊背感觉整个身体都快要发霉。鼻涕流个不止,抱着纸巾盒把自己深深裹进被子里,扔得床下四周到处都是一团团擤过鼻涕的卫生纸。
郁放猜自己此刻的形象大概活像个红鼻子小丑。冰箱里的食物储备已经告罄,却没有半丝力气起床去超市。
该死的,为什么世界上有截稿日这个东西?
郁放恨恨地诅咒着,这样下去眼看专栏又极可能有开天窗的危险了,再不交稿估计编辑连弄死他的心都会有了吧。
想到这里,他只得哆哆嗦嗦坐起来,勉强把笔记本支在膝间,面对一大片空白文档,只能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敲上去,整个上午气喘吁吁地完成不到两千字,只觉得两眼睛发花,头晕目眩,手指冰凉,天花板似乎也在旋转。
第一千零一百次埋怨为什么要走写字这条路,第一万零一千次懊恼为什么自己的行文速度慢得似老牛拉车。
把光标拉上去再重读一遍,
“我靠!什么垃圾!”
错别字一堆,前言不搭后语,花了八百字堆砌一家咖啡馆的陈设和布置,七百字以内,男女主人公居然还没有相遇,他奶奶个熊,见鬼到家了!
“阿嚏!”
又是一个喷嚏,郁放擦了擦鼻子,又是一连串的清鼻涕,这□□的冬天。
郁放打摆子一样地,反反复复把这一千字看了又看,穿梭在写者与看客之间。他忍不住挑剔自己,生病导致智商的极度降低。
什么时候居然改变了文风向那些甜腻腻的粉红青春派靠拢了?天知道他这一篇打一开始的构思可是标准的寒气森然的鬼故事好不好?
翻来覆去逐字逐句地细细,极度不满一怒之下点了Ctrl+A,最终却还是舍不得Delete。好吧,就这样吧。
喉咙一阵干渴,突然好想抽烟,可是香烟哪有呢?郁放集中精神顺手再敲了三百字,便筋疲力竭地躺倒在床铺上。
码字确实是最卑贱的营生。尽管一直以来郁放都认为文字过不是捏在手中任其搓圆揉扁的橡皮泥,一切尽在掌握,但在这个被流感病毒肆虐的早晨,他突然没有了这份自信。
有人说,在文字里妄图救赎,实则会跌入更深的陷阱。
越书写,越绝望,你有多少书写,就有多少绝望。
他想他自己怎么也不会绝望吧,置身事外编故事混口饭吃罢了,作者是作者,故事也只是故事而已......
狂风把窗户震得猎猎作响,笃笃的敲门声轻轻响起,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各位突兀。
“小放,你在不在家啊?”
是赵英宁的声音,年轻男孩那种特有的,清越的嗓音,什么时候听起来都仿佛一连串跳跃的音符,
“敲什么敲,门没锁!阿,嚏!阿嚏!阿嚏......”
郁放顺手关上笔记本,搁上床头柜。刚刚躺回枕头,一连串的喷嚏毫无征兆地爆发,满脸都是鼻涕和口水。总之,当赵英宁走进卧室,入目所见的,便是郁大作家这狼狈不堪的一幕。
“看来你真的病得不轻啊!”
“嗯,你来干嘛?”
郁放抓起一大把纸巾狠狠地擦去满脸的口水鼻涕,瓮声瓮气地反问。这么冷的天,男孩的到来得很是蹊跷。
“我是来探病来的。没事吧?瞧你这满地洒的,天啊!”
赵英宁望着满地的白色纸团,椅背上搭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袜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天!一个人真能有这么多鼻涕么?你这儿绝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