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最该恨的,是你的父亲。”刘弗陵缓缓说道。
鄂邑忽然间冷笑起来。
“是啊,我恨他!所以,当他召我回宫后,我并没有按照他说的话做任何一件事。”她奇怪的笑了起来。
刘弗陵平和的看着她。
又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帝王的女儿与妻子一样,面对的,同样是纷乱的境遇和邪恶的争斗。这一切,都因他们是围绕天子的女人。
“原来母亲的身边也有你的人。”刘弗陵惨淡的笑了。
鄂邑冷笑着。
“你母亲是我最好的对手。只可惜,她死的太早。”
刘弗陵抬眼朝她望去。那眸子深处,至今仍闪动着骇人的贪婪。
他摇着头,“你一定认识我的父亲。”
鄂邑忽然一愣。随即大笑。
“对,你的父亲。江充。绣衣使。”
她还记得刚刚见到江充时的样子。那时候,她第一次从云梦回到长安,那是一年一度的朝贺。盖侯带着新婚的妻子,向所有人展示着他美丽妻子微微隆起的腹部。她低着头,将愤怒压在心里。她不喜欢这个张狂跋扈的男人,他粗鲁俗气,总是满身的酒气,还时常因为小事责打她。此时,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最大的侮辱。
众人都知道她是个不得宠的公主。言语间,也没有多少尊重。只有江充。他用悲悯的目光看着自己。酒席间,盖后大醉,竟要鄂邑为大家歌舞,鄂邑不愿,他竟拾起案头的铜角朝她掷了过来。在场的贵族们无不幸灾乐祸,大汉朝的公主如她一般受丈夫责打的实在不多。是江充,他忽的起身,凌空接住那只铜角。他两鬓的步摇荡漾出一道金色的旋风,从此,鄂邑便再也不能忘怀。
“你父亲,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的人。”她缓缓说着,脸上浮起笑意。
刘弗陵长叹着,转过身去。
历史的风波里淹没了多少人性,父亲因陷害卫皇后而被记录下来。从史书里,他得知了他的阴险和狡诈。那个温暖的夜晚,顺,曾经匍匐在他的身前,眼光迷离的形容着父亲英俊的面庞和卓尔不凡的气度。而今,年过半百的鄂邑,亦在他的面前,梦幻般的说起他父亲的侠义和风流。
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轻轻的叹息着。
“你父亲,是个复杂而分裂的人。”鄂邑忽然展眉道。
刘弗陵缓缓转过身来。
“这点来说,他们君臣真的很像。”鄂邑冷笑着。
“为何不揭穿我们?”他淡淡的问道。
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
鄂邑咧嘴大笑,声音无限落寞。
“因为我要复仇,你不是父亲的儿子,却坐到了他的位子上,你不觉得,这是对他最残忍的背叛和讽刺吗?”她哈哈大笑。
刘弗陵用漠然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已年过半百,却风韵依旧,她是多么可怕却可悲的人物。
“卫堇因是卫皇后宗亲,而遭到连坐。于是,我开始寻访她的后人。”她淡淡的说着,眼神却显得诡异。
刘弗陵不解的望着她。
“儿时,我曾见过她有一枚坠子,上面刻着莲花,那是卫皇后赐的。然而,多年以后。我竟然惊讶的发现,那坠子后面,刻着长烟二字。”
刘弗陵一惊。鄂邑却笑的更加明媚。
“命运真是奇妙,你父亲害了卫家,可他们的后人竟然舍命救了你!哈哈……”
城郊的客栈里,冲进一批官兵。
“我们奉大司马之命,捉拿反贼家眷,快将杜飞华交出来!”
老百姓不明所以,慌忙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