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南雁北归,广袤的大漠终于换去整冬雪白的衣裳,披上苍翠的春装,这么算来,达塔从中原归来继任族长之位也有快一年了。他虽然一直在努力完成父亲的遗愿,一如幼时默默逼迫自己笑着离开大漠独自去往中原,他依然用同样的方法逼迫着自己,逼迫着自己屈服,逼迫着自己忍让,逼迫着自己接受……他以为只要他努力,只要他努力逼迫自己做到这些,总会有一天重新夺回雅莫的统治权。
可是近一年过去,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尽管他十二分警惕,尽量树立威信,积极参与族内事务,也确实使得最初他被无视的状况有所好转,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种情况的转变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索图。
索图虽然手握重兵,可对达塔表面上仍然十分恭敬,一方面他对达塔勉强营造出来的自我形象还在摸索阶段,另一方面他对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上位心存顾忌,因此在他得到进攻机会前,他需要将自己在族人面前塑造成为一个尊敬族长、鞠躬尽瘁的重要人物,以便于在最后关头得到更多支持的声音。
原本达塔就知道自己并不擅长玩弄权术、统领部落,去到中原的时候他也只对琴棋书画之类的有着浓厚的兴趣,他虽然厌恶这样的自己,可现在事实证明他确实缺乏这方面的能力。
——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索图占据主导权!
这种想法在他的心中越来越强烈,不安与焦躁的情绪与日俱增,然而身边却只有作为他妻子的忽雷贞,他又如何能将满腹的苦水与牢骚向她倾诉?毕竟她在他眼中永远都是索图的女儿,不论她说有多爱他。
长时间的孤独与苦闷几乎快将达塔憋疯,他独自一人踱着步子漫无目的的走着,停下脚步时却发现竟来到了夏格的帐篷前。他轻轻敲了敲额头自言自语道:“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回头望望,毕竟这里距雅莫的中心营地有很远的距离,看来自己真的出来走了好久了。转身走出两步,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或许这个人,还能够听自己奏上一曲吧。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退了回去,掀开帐篷的帘子。只见夏格正背对着门低头缝着什么,并没有听到有人进来。守在一旁的侍女正要开口问候,达塔在唇边竖起一根食指制止了她出声,他冲侍女摆摆手,侍女悄悄的退出了帐篷。
“在做什么?”达塔来到夏格身后,夏格认真的居然丝毫没有觉察,他玩心大起,猛的探过身子说道。
“啊!”被突然造访的声音惊到,夏格拿着针的手一颤扎到左手食指上。
“呀,出血了!”达塔一把抓起夏格的手来,只见鲜红的血滴像珊瑚珠似的越聚越大,“都怪我,刚才不该想着吓你一跳的……”达塔自责的说道。
“没关系,就是被针扎了一下而已。”夏格边说边小心翼翼将手中的针放回针线筐里。
牵着夏格手的达塔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松开手,像是夏格的手忽然升温变得烫手似的,他稍稍别开头去吞吞吐吐的说道:“你……你快看看怎么样?血都出来了……”他没有想到刚才的自己会那么唐突,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四个字来——情不自禁。想到这里,他吓了一跳,为什么要情不自禁?从来都能不动声色的伪装情绪,压抑情感的自己,对这个毫不相干的异乡女人,何来情不自禁?达塔憎恶这样会“情不自禁”的自己。
然而夏格如何能察觉到达塔瞬间复杂的情绪,低头看看手指,将伤到的地方放到嘴里吮了吮:“没事,都不疼的,只要拿着针做活,难免被扎个一下两下。”
看到夏格谈笑如常。达塔稍稍松了口气。
“族长,哦,不,应该是达塔。”夏格吐了吐舌头表示歉意,“今天怎么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