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母每周都要去医院打排卵针,打得整块肚皮都淤青肿了,那时的二伯也很配合,毕竟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一直坚持着,终于小有成效,医生说孕育出来的是一对双胞胎的时候,一向优雅端庄的二伯母却忽然高兴地像个孩子,奶奶和二伯都非常开心。可是孩子在肚子里六个月的时候终究没有保住流产了,在医院的病床上,当着亲家那么多人的面,奶奶当场就翻脸了,若当时不是爷爷在撑着局面,恐怕二伯与二伯母早就离婚了。
其实二伯母一直做梦都想要个孩子,她每次看到挂着老长鼻涕的青儿在舔棒棒糖的时候,都会蹲下身子来用手绢替青儿把鼻涕和口水都擦得干干净净。
哪怕不是为了一个名分或者留住那个男人的心,连单纯地想要有一个自己孩子的心愿菩萨都不肯成全她。
二伯母一向素衣素食,那时沈丹还小,却时常看到她跪在送子观音的佛像前,双手合十,静静祈祷……她的脸逆在阳光里看不真切,但沈丹看得久了,却总是能看到晶莹的泪珠从她的鼻梁脸颊上滚下来,一颗一颗,像断了线的珍珠……
二伯母其实长得很美,五官清秀,又端庄娴雅,只是从来不会像四婶那般花枝招展地打扮自己,一身月白色的素雅旗袍或是棉绸的葱绿色长衫,水一般安静瘦削的女人……
而每当沈丹这个时候转身要走的时候,却总是能看到雕花窗棂子外同样久久伫立着的六叔,那时正是杏花盛开的时节,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一种蜜甜的香味,可他微微皱起的眉宇间,隐隐有一种担忧的神色……
六叔虽然书读得不多,身上却总有着种很妥帖的书卷气和翩翩贵公子的气质,沈丹后来总觉得这样的六叔到底像谁,不像拘谨刻板的爷爷,更不像刻薄毒舌的奶奶……
他在窗外的廊下站得久了,有风偶尔吹过,杏花花瓣悄然歇在他肩上,像二伯母发间挽着的那只素净的木簪子……
以前村上人总谣言说六叔和二伯母之间有些不干不净的关系,一个是至今未娶的单身汉,一个是丈夫没死却活像守寡的漂亮女人。
其实,沈丹了解六叔的性子,他是见不得女人受一丁半点的委屈,这么多年来,这个二嫂在他们沈家所受到的委屈,他如何能不清楚,只是看在眼里,却也是碍于一个是嫂嫂的身份,一个是小叔子的身份,或许他一个男的可以不在乎外面的一些风风火火的谣言,可是二伯母的清誉,他不得不顾及……
后来六叔主动请缨去了城里打工,只是爷爷忽然病了,病得很重,六叔不忍心让二老时时牵绊自己,终究还是回来了。从那时起,家里就开始分家了,只是沈丹母亲手腕上的那道伤疤,却是在分家的前一天晚上,大伯母的故意刁难……
张氏,也就是沈丹的母亲,大伯母一向在几个弟媳妇面前骄横惯了,大伯又是个惧内的,在整个沈家她除了忌惮自己的那个公公和婆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况且沈乐才周岁的时候长得那叫一个粉妆玉琢的肥嘟嘟的可爱,家里上上下下都宠着这么个小人儿,所谓的母凭子贵吧,不仅仅是在皇家和大户人家里,张氏从来都是被派遣干重活的,一开始四婶还帮着干点,可实在是个喜欢钻着空子偷懒的懒婆娘,半天瞅不到一个人影,不是在麻将桌子上就是在化妆。
张氏一向也都是任劳任怨的性格,在她的观念里就是,干活累不死人,有说人的那会子功夫连饭都煮好了。
那时候大伯母虽然吃得比较好,整天不是这个送只老母鸡炖汤,就是那个送些补身体的营养品,可是大伯母身子不争气,总是挤不出什么奶水,一开始沈乐还能喝喝隔壁王奶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