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一向喜欢跟他开玩笑,楚今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的时候忽然脸上不动声色地颤了颤,讪讪地笑了起来。
还好赶到汽车站的时候比较及时,开往村里的车子才刚开动,他一身西装革履的,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沈丹的面前的时候,沈丹正在池塘边的水跳板上洗头发,她的头发长得很快,乌黑油亮的,飘柔的洗发水泡沫漂浮在碧幽幽的河面上,渐渐地随着她撩水洗发的劲道散了开来,一圈一圈,像心海处微微撩拨的涟漪……
此时天快要黑了,还好末班车开得比较快,他就那么站在岸边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洗净发丝,这丫头安静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让他觉得妥帖温暖的感觉,他怔怔地看着她,从不曾刻意地去打扰到她。
也许是夕阳地脉脉余晖将人影拉得格外地修长冷峻,沈丹蓦地撩起长发抬起头来,她不曾想过她冒冒失失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他真的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在这萧瑟的深秋里,带着一丝温暖的感动。
沈家人对于楚今是的突然造访也感到非常地诧异,只是老爷子的病一日重似一日,沈家上上下下也没了那门心思来招待这个不请自来的稀客。
楚今是也明了了沈老爷子的病情了,这样重的一场病,恐怕是撑不过明年开春天气渐渐回暖的季节了,即使沈丹不说,楚今是也明白了这丫头心里的主意,沈家老六沈子言应该算是沈老爷子在这么多孩子当中最宠的一个孩子,他如今病在垂危,而老六却依旧音讯全无,沈丹想托付他打听一下六叔到底是出狱了还是依旧在服刑?
其实说真的,楚今是自从那次在沈子言临行之前和他喝了一次酒确实就没怎么联系过了,但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像沈丹这样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会有这样的灵巧心思,毕竟和沈子言处的最好的朋友除了他似乎也没了旁人。
沈家这一大帮子人本来就能为了分毫的利益而争的头破血流,四婶自从四叔除了车祸身亡以后就和张老三跑了,四婶娘家看着孤零零的外孙可怜就接回了家去,其实奶奶巴不得把这小拖油瓶像扔垃圾一样扔出去,毕竟四婶拐走了四叔车祸时的一大笔赔偿金,奶奶本来就不喜欢沈天然,后来只要这孙子一哭,她就像打小鸡似得把天然打得是皮开肉绽,一开始爷爷身子骨硬朗的时候老婆子还能收敛点,如今把大人间所有的恩怨情仇发泄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身上。
沈丹看着有些不忍,但又无能为力,她不能强出头,她知道奶奶早已是一个六亲不认的疯婆子了,她只能在晚上悄悄地去给天然的伤口上一点药,她看到天然眼里的恨意,曾经的她自己的眼里的那些孤独冷漠的影子,她曾经受过的苦甚至比他多上十倍一百倍一万倍,她如何能不懂他心里的疼。
纵使天然已经疼得奄奄一息,他终于还是一把推开了正在给他擦拭伤口的这个堂姐,狰狞的笑容撕扯到嘴边,他终于忍不住地嘶吼道,“谁他妈的让你在这假惺惺的,滚,滚……”
这个孩子,他心里的怨恨与委屈,从小到大他又有什么过错,老天爷非得让他受到这样大的惩罚,父亲车祸身亡,母亲拐走所有钱财一走了之却是对他不闻不问,就连在沈家唯一可以依靠的爷爷也病在垂危,命不久已……
可是何尝是沈天然,就连沈丹自己也看不到未来的丝毫色彩,从得知六叔入狱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她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地蚀去一大块,每当夜幕降临她一个人坐在天井的楼梯口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心里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