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人间有句话叫做母凭子贵,依谷米来看,这话应该反着说。在李世民这儿,他对观音婢爱屋及乌已经到了令人惊骇的程度。
他会为东宫展现的治国才能而骄傲,像一个最普通的父亲一般向别人炫耀。他将倍于长公主的嫁妆赐予爱女,也因被人反对而勃然大怒。李世民对观音婢所生子女的宠爱比比皆是,甚至连其亲眷也不曾例外。
谷米从来不知道,这位英明到几乎完美的帝王,若是失了他的妻子,将会如何。
贞观九年,皇太子李承乾纳妃苏氏,许是沾了些喜气,观音婢的身子一日比一日硬朗。龙颜大悦,连着长安城的天空似乎也晴朗了许多。
整个都城都洋溢着一种喜悦,唯独谷米倚在门侧,看着院落里的大树发呆,今年,是观音婢的人生最后完整的一年了,紧接着喜事而来的是噩耗。
贞观九年农历五月,太上皇李渊因病驾崩于垂拱前殿,年七十一岁,庙号高祖。同年农历十月,安葬于献陵,其妻窦氏加号太穆皇后祔葬。
在此打击之下,紧随着是生母去世的消息,观音婢大恸,悲不自已,方才有些起色的病情一下子又被打回原形,甚至一日重过一日。
谷米百无聊赖地窝在院子里,她知道这段时日因着观音婢的病情,李世民跟长孙无忌已然操碎了心。她看着李世民一次次到石壁寺礼谒禅师,解众宝名珍,为观音婢供养启愿。看着他下诏修复天下名胜古寺392座为皇后祈福。
可是他所仰望的佛,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唯一能逆天改命的神,早已被遗忘在人类的记忆里。
命运的残酷在于它从不怜惜痴情人,命数到了,任你痛到肝胆俱裂,它依然高举屠刀。
十年六月,长孙皇后崩逝于太极宫立政殿,终年三十六岁。
北辞欢带谷米去看她的时候,神色十分憔悴,这段时间他附身于长孙无忌身上根本无法好好养伤,谷米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北辞欢说,观音婢最后跟李世民说的那句话:“自少年结发,二十三载,我长孙无垢,于情不负君,于政不负君,一与君齐,终身不改。”
那一瞬间,他看到那位帝王的手紧握着他的妻子,不可抑止地颤抖。那一刻,他似乎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可屋子里明明一片死寂,北辞欢撇过眼不忍再看。
谷米仰头轻叹一声:“谁负谁,又怎么说得清,观音婢又怎么知道,她给的是否是李世民真正想要的呢?”
看着她染上愁绪的双眸,北辞欢心绪有些难言:“你在心疼么?”
谷米一愣,随即摇摇头:“芸芸众生,于我并无特别意义。”
北辞欢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有些失望:“我们明日便回仙界吧?”
“明日?”谷米豁然抬头,“不行,你伤势过重,沾了一身凡间气息,我无法带你回去。”
“那你先回去等我,待我养好伤,驱干净这凡气,便回去。”伸出手揉了揉谷米的发顶,北辞欢提议道。
“此间事了,我陪你养伤。”说完谷米身上光芒一闪,一只优雅美丽的猫儿出现在北辞欢面前。
北辞欢叹息一声,谷米熟门熟路地攀上北辞欢的衣袍,一溜烟窝进了他的臂弯中,将爪子在他湖蓝色的袍子上蹭了蹭。
将武则天送回寝殿,谷米抬手消了她的记忆,便随着北辞欢回了长孙府。因着观音婢出殡之事,北辞欢几乎整日整日不回府,难得回来一趟也是深夜。过度的劳累让他原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疲惫。
谷米半夜溜进他的屋子,轻巧地跃上床榻,抬起爪子将柔软的肉垫放在北辞欢的额头蹭了蹭,竟是出了一身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