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微微挑眉,笑道:“难道不是我早晨出门时不小心沾染上去的,为何非说是在这寺中打湿的?”
颜辛楣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朗月清风般,仿佛心情极好。她径直道:“此处在兴安县,距燕京城中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若是訾王在中途下车,且不论途中耽搁,袖口的露水应早就散去了。”
她视线略低了低,定格在祁珩的一双锻靴上,鞋面绣卷云纹,干净清爽,像是从未涉足脏污之地。颜辛楣却是微微笑了,“昨夜才下了大雨,山道小径泥泞,若说不下马车而又沾染泥土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相信王爷的马车内一定还有双鞋底沾满枯叶泥土的靴子。”
她几次见他,这位王爷衣袍上下几乎无褶子,连衣襟上的中缝都对的齐整,想必是个极其整洁的人,甚至也有些微微洁癖。这样的人是不会穿着沾满泥土的靴子到处行走的。想必是下车之前在马车内已经换好了新的一双。
祁珩眼神复杂的看她,转瞬又浮现一丝笑意来,“有些时候,我真的想命人将你抓回去好生探究一番,哪有世家姑娘像你这般伶牙俐齿。”
他生的高大,颜辛楣不得不抬头仰视他,眼底却无半点惧意,她道:“那人是您杀的吗?”
“杀人这种事儿,我可不亲自做。”
祁珩淡淡道,言语中无半点心虚。颜辛楣知道他不可能去亲自去杀一个小僧人,这等事也可能吩咐下属去做,至于一个王爷和燕京边境寺中的僧人什么关系,她就不得而知了。
“我要是不伶牙俐齿,还不是得被您拆骨入腹了。”颜辛楣似是无意间翻了一个白眼,平日看惯她冷眼相待的祁珩也是一怔。
这是在说他毒舌?虽然言辞间有些怨怼的味道,但是小女儿情态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山中风有些大,从远处拂来,带来清凉和无数脱离枝头的银杏叶。
有那么一片就飘到了颜辛楣的发上,金黄如枯蝶的叶子落在乌黑如绸缎的发上,为她有些单薄的发髻增添一丝色彩,颜辛楣浑然不知,却听祁珩响起在耳畔,带着微微的低哑:“别动。”
他伸手去拿,颜辛楣顿住原地,空山新雨的清香混着山寺松柏的味道忽然就撞入鼻息,清冷的山中除去冷风忽然多了些烟火味。颜辛楣余光一瞥,瞥见绕在他骨节凸显的手腕处的星月菩提,末端坠着佛头和上等的南红珠子。
她微顿,见他将头发上的枯叶拿下来,有些疑惑:“王爷也信佛?”
祁珩知道她是看见自己腕处的菩提,有些自嘲的笑笑:“手上人命沾得多了点,夜长梦深,有些寄托总是好的。”
颜辛楣想起前阵子听颜芷说的那些话,他是将军,战场驻守多年,手上染上的鲜血自然不少,即便如今回了京,享平乐荣华的日子,可是午夜梦回时刻,战场的那些血火想必也是日日萦绕在梦中吧?
“想不到王爷这样的人也相信这个,真是难以置信。”祁珩时常板着个脸,也是全然无笑意,虽然看似有意无意的接近她。但是始终都是冷漠疏离的态度,像是刻意隔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颜辛楣觉得自己是一点也看不透这个男人,她也不想去看透他,以免招来不必要的祸患。
“颜三姑娘不信神佛,为何也来了这里?”祁珩骨节修长的双手捏着从她发上拿下的银杏叶,金黄透薄的叶片更衬得那手骨节分明,颜辛楣很难想象这是一个长年与冷兵器为伍的军人的手。
不知怎的,颜辛楣见他似是无意的把玩那片叶子,总觉得有些暧昧的意味,她别开头,脸上有些不自然。这一个微笑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祁珩深沉的眸子,他嘴角微弯了笑容,正待说些什么,眼神□□。
颜辛楣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带着凌厉的冷风,还未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