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谁?
这个世上,还会有谁能象她一样了解他的想法和行为习惯,总在他行动之前就替他做好了一切?
崔旰疲惫地靠坐在元帅大椅上,在心里轻叹——纵是她脸上的妆已经化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纵是她刻意改变了自己的声音,可她的身影早已深植在他心底——纵然只是一个背影,他也认得她是谁……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影像,又怎会因一次巧妙的化妆就变成陌生人?
只是……这些熟悉的东西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了……又或者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他……
二月底的成都是个阴雨纷飞的时节。时值清明前夕,城内城外各处都在燃香焚烛祭奠亡灵。满地的冥纸再加上连绵的阴雨,更叫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无尽的哀伤。
这种哀伤的气氛也笼罩在整个崔府上空。
当崔旰从青白江回到家后,家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大人……夫人已经不行了……”
匆匆地跨进李氏居住的小院,一家老小全聚于此,无人不是暗自抹泪悲伤难耐。就连崔家老母也守在李氏床前,泪流不止。
心,从未有过的撕裂——
“秀琴——”崔旰大步跨到李氏床前,紧紧握住李氏瘦弱到已完全感觉不到血肉的手。
“相公……我总算……等到你回来……”李氏惨白如纸的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意,那笑意却叫人揪心地酸痛。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崔旰赶紧坐过去将她扶起,搂在自己的怀中。
李氏偏过头去对崔母柔弱地恳求道:“娘,您带大家都出去吧……我想和相公说说话……”
“好……”崔母在兰如姬的搀扶下含泪站起,拉着孙儿崔磊道,“磊儿,我们都出去,让你爹娘好好说说话……”话到后来已是哽咽。
年少的崔磊纵有千般不舍,却也明白此时母亲最需要的是什么,哭泣着点头。
一家人纷纷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崔旰和李氏夫妻二人。
“相公……秀琴要走了……”柔弱无力地躺在崔旰怀中,李氏望着崔旰悲伤的脸凄然笑道,“秀琴走了以后,你不要以秀琴为念……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我知道……”崔旰低语。他想要紧紧地搂着妻子,却又生怕自己太过用力伤了她,竟有些手足无措。
“相公,秀琴这一生,最开心、最自豪的事就是能嫁给你为妻……能与你相伴多年,秀琴死亦无撼……然心里却放不下相公你……”李氏叹道,“相公你生性要强,从不在人前呈现半点软弱——人人都道你精明强干,没什么事可以难得倒你,可秀琴知道,你为之付出了多少辛酸,知道你心里有多苦、有多累……”
李氏停了停,大口地喘着气——她一连说了这许多话,身体也有些无法支撑。
“你别说了……”崔旰心痛地将李氏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双瞳中泪光闪现,“我知道有你能够理解我,就是再苦再累,我也能承受……”
李氏轻轻地摇头:“不……我要的不是你承受苦、承受累,我要的是你快乐……要的是你从心底发出的笑……而不是强装笑颜……”
李氏心疼地抬眼看崔旰消瘦而又有些憔悴的脸:“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你开怀畅笑了……除了小浣在的时候……”
崔旰的瞳孔不由得收缩:“我们不要提她……”
李氏却不肯就此放弃:“……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有多苦……相公,你去把小浣找回来吧……只有她在你身边陪着你,我才能走得安心……”
崔旰痛苦地闭上眼,摇头:“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我也不想留一个心不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