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河说:“你有事不找别人找我,说明你没拿我当外人,还说谁求谁吗?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办得到,我会尽力。”
杨树林说:“说来事情不大。小事一桩。我这个表弟是我舅舅的孩子,在这里给我当跟班,家里不富裕。正好过两天有人到沈阳去。我想给他家带点东西,无非是棉布、香油、黄豆之类的粗玩艺儿。我没法替他去办,他人生地不熟,您是一区之长,又是本家,就想请你帮帮忙……”
杨东河说:“您说多咱要吧。”
杨树林说:“就是今明两日,那人后天就上火车。不过,人嘴两扇皮,别拿到据点来,省得有人说闲话。”
杨东河说:“这好办,明天是集,我叫人头晌办好放在西街乡公所。他什么时候进城,神不知鬼不觉,从乡公所拿了就走。”
杨树林满脸堆笑说:“好,好,这钱么咱随后……”
杨东河打断他说:“您跟我外道是不是。这一句话的事,就不给我个讲交情的机会吗?”
杨树林忙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一会热菜上来了,杨树林劝酒。杨东河说:“我在理,烟酒不动,我心领吧。”杨树林笑道:“老兄,你还挺守纪律啊,好,好。”
杨东河像听到一声炸雷,头顶轰的一声。当年在别的根据地怎样我不知道,在鲁北根据地,地方干部、敌工干部都烟酒不动。是条不成文的纪律。
杨树林看出杨东河有点紧张,把手中枪放在腿上,笑道:“这话没别的意思。我刚过来时,也是烟酒不动,常了,既要应酬,心情也不好,就堕落了。见到你坚持不变,有点自愧不如。咱们都是从那边过来的,我才说这知心话。”
杨东河夹了两筷子菜慢慢嚼着,转了一下心眼。端起他面前的酒杯说:“谢谢您的诚恳,我敬您一杯,我也破戒陪你一口。”
杨树林笑着举起了杯。杨东河陪着抿了一口,放下杯说道:“您既然对我推心置腹,我也跟您说几句知心话。我的事不用瞒您,我本是做生意的,日本人一来,买卖黄了,这才回家务农。因为认几个字,根据地时选我当了抗日乡长。这是不脱产的,您知道。我也没条件入党。八路军撤退我犯不上抛家舍业跟他们跑。皇军来了,村里的事还要我出面维持,又当了这边的乡长。这在那边就挂了号也算汉奸了。到了这一步,背着抱着一样沉,我就索性砸锅卖铁,花钱捐了这个区长当。无非将本求利,藉机会捞两个钱。以后好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到外乡混下半世去。可从剿共班的人,高丽翻译眼睛看来,我在八路军那边干过,总有点另眼相待。我混了个两头不是人。觉得头上总悬着两块大石头,从哪一边掉下来都能把我砸烂。您有学问,又比我先走了一步,我想求你指点一条明路!”
杨树林盯着杨东河的眼瞧了好久,看得杨东河心里发毛,脸上极力镇静。
杨树林虽然喝了点酒,但头脑一点也不糊涂。他拍拍杨东河的大腿,笑了笑说:“你不是要说心里话吗,我就直截了当。一,我当了俘虏,不投降就要挨刺刀。我没那个种,叛变了。既叛变也就不幻想再得那边的谅解。也就得干点事取得鬼子信任。二,鬼子不会永远占领中国,我为他干事不能不留后手。日本垮了,天下可不一定就归延安。共产党对叛变的人绝不宽大。可是天无绝人之路,此地不容爷,自有容爷处。三,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只要别人不拿我的脑袋买自己的命,我也不赶尽杀绝。别说你没什么形迹可疑之处,就是有,我也睁一眼闭一眼。咱也搞个统一战线嘛。朋友之间可利己不可损人,不然,我这枪子也不吃素。”
杨东河说:“高论,高论。”
杨树林说:“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