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方迤行及时打断了我,说话时掌下他面颊的肌理轻轻颤动,语气很是坚定,“不管到了哪里,我都一定能找到师父。”像是怕我不肯答应,方迤行微微曲背低头看我,打一棒后又给个甜枣,轻吐了两个字:“信我。”
不知何时,原本的担心在心底软成了一滩水,我就那么不合事宜地笑了起来,毫不掩饰地将心里话全盘托出:“迤行,你待为师,真的好温柔。”
细碎刘海下,那双灿若星辰的眼陡然被点亮,怔了一下后便慌慌张张地眨了起来,“师父……怎么在这时候还说这些……”
他是指,若不是这时候,便可以说了?
我不禁莞尔,方想起我独爱看方迤行羞赧难当的原因。
那眼,那眉,不自然的唇角和略微收拢的下巴,无不一处让人甜到骨子里,只要再一想到这表情只属于我一人,就总能听到像是花开的声音,那一种微小、暧昧的动静,撩人心弦后还留一室芳香。
我第一次这么没有立场,变相首肯了方迤行的话。
自古以来美人计都忒的好使。
像是怕和我走散,方迤行紧紧握着我,就差把两人手腕死绑在一起。
乘迈入焰门之际,我微微侧身,飞快在方迤行耳边念了一句:“等出了幻境你再同为师解释,方才为何会出现在为师床上罢。”
“我、我……我那是因为!”
画面最后定格在方迤行无所适从的表情上,脚甫一迈入,只听身后传来沉重的合门声,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四周赫然一片漆黑,而原本牢牢牵着方迤行的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我立在原地,坦然接受黑暗铺天盖地的侵蚀,感到自己像是浩瀚星河中渺小卑微的一粒尘埃。
巨大的压迫让人透不过气,那一刻我心中不禁暗喊糟糕——我忘记嘱咐方迤行,无论他在幻境里看到什么,一定都不要相信。
因为至始至终,我都害怕他知道那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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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有不想被提及的过去。
我虽经常好了伤疤忘了痛,却远不像看上去那么没心没肺,记忆里的痛苦被强行挖出,血淋淋地摆在面前,必然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我看到那个满身腌臜的孩童,只因乞讨时弄脏了富贵人家的衣摆,就被下人摁在暗巷里泼了一身和着蛆虫的粪水,若偶尔运气不济,还会撞到有亵玩女童癖好的变态老汉,稍大一些,为求生存只能选择上街行窃。
回想起来,我能顺利长大成人也算是个不小的奇迹了。
八岁那年,为了筹集老丐的医疗费,我一咬牙动了一笔狠的,不想被人当场捉获,对方二话不说便执棍打断了我一只手一条腿。
折骨锥心,哪能不疼。
我记得那日暴雨下得很急,我整个人陷在半软的泥潭里受着雨水冲刷,冷得浑身发颤。四周脚步声来来往往,隐约还夹杂着人们的品头论足,而我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人,一如我现在所处的无边黑暗。
梦很长,变着法儿让我将过往苦难又再体会了一次,出现在梦里的人虽不多,但每一个都曾是那么特别。
死前向我道来身世真相的老丐,设计想强行将我留在蜀地的六六,甚至是眼神陌生得让人无法辨认的瞿青师兄,竟和曲池湖底的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这么多人里,却唯独没有方迤行。
一想到这里我便笑了。
万千险境中,只因想到那个全心全力温暖过我的人,便是什么幻境也散得干干净净。
迤行,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