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刘鉴把那几枚铜钱放在个木头盒子里摇来摇去,再“哗啦”下都撒在桌面上。瑞秋奇怪地问:“刘老爷,我往日见你掐算的时候,只不过是把手指笼在袖子里。今天怎么用到铜钱了呢?”
刘鉴回答说:“平日推算,只要掐掐手指,用当日的干支和要算的干支相配合,就能大致推算出个人的祸福休咎。今儿个这事儿貌似挺凶险,得从《周易》里去找答案……”
瑞秋点点头:“哦,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不过我家小姐算《周易》的时候用草棍,您怎么用钱呢?”
刘鉴用食指把铜钱排成竖行,计算着阴爻阳爻,心二用,还给瑞秋解释:“那不是草棍,叫蓍草,这算法是周王传下来的,最灵验,但也劳神费力,还得先斋戒沐浴什么的。我要是那么干,捧灯他就完了!这些铜钱是洪武爷铸的,流通少,效验高,别具番灵气,紧急时候足够用了。还有人用龟甲、牛膝骨、筊杯之类的东西卜算,但道理基本相同,都是推《易》。”
排出爻,刘鉴就用笔在纸上记录次,排完卦,又反复变了几爻以后,他长叹口气,把手里的笔扔,颓然坐倒,手捧额头。瑞秋伸头看看桌上的铜钱,还有旁边纸上画得乱七糟的草稿,疑惑地催问刘鉴:“刘老爷,您算出什么来了?”连问了好几声,刘鉴才慢吞吞地直起腰来,回答说:“想算这小畜生,偏就出了‘小畜’,‘血去惕出’,虽然说最终‘咎’,能保住性命,说不定他要遭着血光之灾……”
别看平时瑞秋和捧灯打打闹闹总没个消停,在外人看来,两人算是非典型的青梅竹马的关系。再加上瑞秋因为身量高大,实在也交不上什么伙伴朋友,只有捧灯这么个身份、地位相近的小哥哥了。她不大听得懂刘鉴的话,可能够明白“血光之灾”这个词的含义,立刻眼圈儿都红了,蓝眼睛里汪出掬泪水。“是谁要害捧灯哥呀?!”她紧紧抿着嘴唇,柳眉倒竖,好似想找人拼命般。
刘鉴望着气冲冲的小丫头,轻轻点了点头,随手把自己写的那几张草稿递给她:“你先别急,回去找你家小姐,告诉她我这边儿发生的事儿。说不清也没关系,她看了这几张纸,自然就明戏了。我去趟行部工曹,我估计这事儿,那王远华肯定脱不了干系!”
瑞秋接过纸,背转身子,提袖子狠狠地在脸上抹了把,颤声说:“刘大人,要是捧灯哥有个三长两短,您告诉我那姓王的住处,我定为他报仇!就算是……就算是小姐生气,怪我破了门规也顾不得了!”说完话直奔出门去。她的身影刚到院子里,突然闪,就不见了。
刘鉴低头又看了看桌上铜钱摆的卦象,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捡起扇子来猛地合。随即进内室换了官服,阴着脸出了寺门,叫了辆马车,直奔在长安街南侧轴线附近的行部工曹。
秋后的北京,是年最好的季节,秋高气爽,天空澄明通透。从金朝期开始,数百年来都做帝都,养成了天子脚下北京人的大气、闲适与温和。树影婆娑,落叶缤纷,要不是心里焦急,刘鉴肯定会在街市上信步闲游番。此刻巳时已经过半,街上行人正多,越接近皇城,越是纷繁嘈杂,来来往往的官吏匠人络绎不绝。虽然现在北京行部的人事规模还比不上南京的六部衙门,但好歹几年以后,这里就很可能变成大明朝新的首都,所以建筑规模都很宏伟,尤其以最先建设的工曹衙门来论,将来会变成工部衙门,红墙翠瓦,高门重楼,气势令人咂舌。
王远华官居都水司员外郎,直属衙门是南京工部而非北京的行部工曹,但他既然来了北京,最合适的办公场所就是行部工曹了。
刘鉴此前也来工曹找过几次宋礼,多是常服来拜,见了守门的兵,先由捧灯先递上帖子。这回穿着公服过来,也不递帖,冲到兵丁面前威风凛凛地站,单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