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姓古的老人身披土黄袈裟,看上去足有九十岁的年纪,干瘦佝偻,而且胸廓凹陷,使得他的每次呼吸都显得格外费力。
虽然他做和尚的打扮,但头发没有剃光,约莫寸许长的发茬已经连根都白了。
而且与阮暮灯曾经见过的嗔、痴两位大师悲天悯人的长相不同,这位古姓老人骨相很是难看,鼻梁塌陷、鼻孔朝天,嘴角下耷,法令纹很深,对眼球上厚厚地蒙着层白翳,显然是失明已久了。
古先生朝他们点点头,没问萧潇怎么就把平日里藏着掖着的宝贝徒弟也起带来了,而是默默地领着他们往里头走了几步,去看倒在柜台后面的具尸体。
那是个穿着浅灰汉服短打的精壮小伙,生前应该是个爽利人,只是此时脖子处有个血肉模糊的创口,从里头流出的血将前襟布料都染成了红黑。
阮暮灯蹲下身,仔仔细细地看了片刻,抬头对萧潇说道:“这伤口……”
“没错。”
旁的古先生点点头,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的后半句,“你猜得没错,确实像是猛兽撕咬出来的创口。”
阮暮灯吃惊地睁大眼,十分意外面前这位眼睛看不见的老人,是怎么知道他没说出来的话的。
萧潇朝自家徒弟笑了笑,张口比了个嘴形——他、心、通。
阮暮灯更吃惊了。
所谓“他心通”,乃是佛教用语,即“证得他心智”,也就是能如实了知他人心差别相的神通力。
但凡把“他心通”练到极致的,都能不用耳听、不用眼看就知晓他人内心想法,简直准得如同两人共用个脑子般。
可“他心通”也有缺陷,是不能用这项神通去探旁人隐私,否则就是造业力损福报,二是许多身怀异术的人,常常有对付他心通的套秘法,要不然“白意鸣”壳子里的萧宁这些年常常在古先生眼皮子底下出出入入,身份应该早就暴露了才对。
“掌柜的遗体在里头,你们跟我来。”
于是萧潇和阮暮灯跟着盲眼的老人穿过道偏门,顺着条有些狭窄的廊道到了后面的小仓库里。
“这儿是百藏记收藏精贵物件的地方。”
古先生指着那些空荡荡的货架说道。
阮暮灯朝四下看,个二十平左右的房间里竖了个红木架子,却都空物,只有最靠里侧的个架子倾倒了,几只大小各异的精致木箱四散落在地上。
个五十岁上下的身穿山装的大叔,蜷缩在倾倒的架子与墙壁的夹角,人已经断气多时,只是依然双眼圆睁,表情痛苦,手里握着串钥匙,脖子上同样开了个撕咬出来的大洞。
“这货架都是施过空间法术的,典当品摆进去以后,除非用特定的方法取出,或者暴力破坏掉柜子上的术法,不然上头的东西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萧潇轻声对表情疑惑不解的自家徒弟解释道。
“死去的这个掌柜,已经在百藏记里工作了三十多年了。”
古先生摇头叹气,双被白翳蒙住的眼睛悲悯地“看”向那死不瞑目的年男子。
“我让二掌柜的核对过铺子里的货品名录了,只丢了口箱子,是在半年多前寄存的,寄存人只留了个‘赵’姓,册子上写的物件是:白玉把件枚。”
萧潇摸了摸下巴,深深蹙起眉,“这听起来确实很像是萧宁直在找的白玉蝉。”
到了萧潇这个程度的修为,古先生的“他心通”在他身上已经不能起作用了,所以他想和老人商量事情的时候,还是要说出来。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