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墓碑上都冒出了鬼头来,不明所以地望着一个奇怪的中国人喊着奇怪的名字。有的有点烦躁,居然走到牧师面前和他抗议,比划着什么。
牧师告诉穆云枭,这些鬼魂有点不满,如果确定他们要找的人不在这里,是不是能结束招魂仪式了。
孟晓沁也知道有点问题。
招魂的东西,对中外鬼魂都会有吸引力,但如果招来的不是要找的人,就容易引起麻烦。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
于是她对珍官儿说,“你还有没有别的方法了?绮玉是不是改名这么多年后,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珍官儿听了,神情黯然下来,“如果她忘了自己的名字,那也许也忘了我了。”
“不会吧。”孟晓沁惊叫,“那么我们白来一趟了。”
望着漫漫青草掩盖的墓地,珍官儿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腰身一拧,佯装水袖甩开,忽然就唱了起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珍官儿边唱边舞,悠扬婉转,惊为天人。
但是他这么一唱,外国鬼魂们不仅没消失,反而冒出得更多了。个个都惊异地从各自的墓地里浮了上来,瞪圆了鬼眼,饶有兴趣地看他表演。
连洋牧师都听得摇头晃脑,一副赞许的表情。
孟晓沁偷偷对穆云枭说,“果然技不压身,生前是红角儿,死后亦鬼雄。”
因为珍官儿这么一唱,之前被莫名其妙招出来的鬼魂,戾气渐渐平复,不像刚才那样烦躁不安了。
珍官儿唱完舞完,四周的鬼魂们居然喝彩鼓掌,就和在光明大戏院里似的,一场鬼戏令大家欢喜异常。
穆云枭想起了珍官儿和日本人野田的往事,说,“艺术无国界,其实也难怪珍官儿当年和野田走得近,不仅因为绮玉,能获得知心的赏识,对一个艺术家来说,的确是人生难得的幸事。”
可惜的是,直到珍官儿唱完,他们也没看到绮玉出现。
夕阳已经彻底下沉在西边的山脉后了。墓园里的金色余晖都消失了,只有勾魂香周围的金色符咒光波还在浮动着,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把四周鬼魂的影子照映得清清楚楚。
珍官儿又叹息了一声,终于失望地转过了身,
“也许,绮玉真的把我彻底遗忘了。”
孟晓沁和穆云枭交换了一眼,深感遗憾。想不到千里迢迢跨国寻情,结果却和世事一样,如此淡薄无望。
年少时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理想,那一份忍辱负重、相望想念的感情,真的禁不起几十年的蹉跎和距离的分离吗?
难怪人说要朝朝暮暮相守,因为时间和距离,都会冲淡感情。
可是如果那么容易冲淡的,还是真情吗?
珍官儿已经回过了头,苦笑着,“不管绮玉在哪里,我只是希望她一世安乐,死后灵魂也能安息。至于那场冥婚,我想,可以画上句号了。”
“等等!”穆云枭忽然说,然后绕过珍官儿走向公墓的一角。
孟晓沁和珍官儿不知道怎么了,朝他走的方向望去,看到在公墓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一个鬼老太太。
鬼老太太看起来至少活了有七十多岁了,死前的模样是一头银发,满脸皱纹,眼神浑浊迷茫。可是她脸上浮现着一种天真的笑容。
孟晓沁很纳闷,“她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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