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二刻,凉风也准点来唤我起身。
书太医曾言辰时最适宜用早食。
床上空荡荡的,李渊一不知去向,不知是何时离开的,他一向只搂着我睡,本就是半张床是凉的,实在没什么好摸。我伸回手,暗自嘲讽,多此一举。
用罢早膳。
凉风端来据说是李渊一临走前特意炖的鸡汤。一看便是没做过这些活计,将食材一股脑全丢进锅里,加了水也就煮了,食材更是熟烂不一。幸而扰着了凉风,过去在旁看着,才加了盐巴进去。说是去了油,最后搁了乌梅去煮,汤清淡里带了点酸,不算太难喝。
正喝着汤,张公公奸细的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凉风看了我一眼,我搁下汤碗,起身走出去迎人,见着人入了庭院,屈膝,款款施礼道:“参见皇上。”
“免礼。”
李淳风几步上前来,扶起我,也不撒手,作势要扶着我往屋里走。我轻轻侧身,挣脱开了,他的手还悬空地伸着,僵硬而生分,只能沉默。
我偏头吩咐道:“给皇上上茶。”
宫人应声,疾步而去。
我端了浅笑,招呼道:“皇上不若进屋,秋日里的日头虽不烈,还是有些晒,久了不舒服。”
李淳风点头,面上自始至终是温和笑颜,即便是适才的僵硬和沉默也不能碎裂了那张温和容颜。
“这是峨眉雪芽,随意从府里带的,想着宫里有人来坐坐也有点能拿得出手的茶才是,还是太妃赏的。茶味不重,皇上将就着尝尝。”
我抬手示意。
李淳风端了茶,轻呷了一口道是不错,颇有些感慨道:“南箫有心,还记得朕喜欢茶味重的茶。”
“谈不上有心,见得久了多了,总也会记得久些。”
我端了吃剩下的鸡汤,慢慢继续喝,从汤里捞出不少乌梅来,自然也烂得只剩下核,“就像是我记得从前三皇子府前有个小乞丐,每回施粥,见着我总问我能不能给个烧饼,就因为头一遭我想施给他一个馒头。”
李淳风笑了笑,露出齐整的牙来,白白的,我记得从前我说过好看的次数不会少,他的神情倒是有些怀念的味道在里头道:“也不知那小乞丐如何了。”
“皇上如今心怀天下,一个小乞丐自会有旁的人去施舍。”
我见他半天也没正题的意思,实在不想整日都耗在他身上,只得自己开口问道,“皇上让我入宫,总不是用来谈谈小乞丐的。”
李淳风手指修长,如玉,轻轻点在桌案上,一声又一声。我记得他的手很嫩,无名指关节处有练字留下的薄茧。
而我的手,长年握剑,粗的厉害,如今好了不少,可摸上去还是有些粗得不像一个姑娘家的手。李渊一曾握住我的手,满目心疼。
他们李家都是戏子,一个让我为他拼命,一个想我为他做什么,我尚且不知,可我不想了。我只想为阜家翻案,留下血脉。然后去阜家祖坟那儿瞧瞧,可还有空地,择一处而坟。
李淳风笑如春风,缓缓道:“东南那边姜国异族与五弟是老‘交情’,五弟与其对阵该是熟稔才是,虽不能速速得胜,也不至于连日兵败。朕着实想不通,故而想请南箫来宫里问问,父皇生前也夸南箫聪慧不是。”
他让张公公递了封书函过来,扣在桌案上,推到我面前,笑容愉悦,“南箫定是朕的福星,才进宫,今儿个就传来军报,道是小胜。”
我没伸手,笑着挑眼看他,从前我竟不知这人能将扣为人质作为施压之事粉饰得这般出色。
忽然觉得苍凉,我跟在他身边十五年,有没有一件事是没粉饰过,清清楚楚的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