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李渊一整日未归。
太妃得了消息,风风火火闯进院子里,二话不说,一声令下就要让人将唐远离丢出渊王府。
柊叶横身挡在前头,木着张脸禀报道:“启禀太妃,王爷临走前特意吩咐过,没王爷的准许谁也不能动唐公子分毫。”
对上太妃顿时长满刺横眉冷对的模样,柊叶只从腰际掏了李渊一的令牌,递过去道,“望太妃莫与属下为难。”
“哀家偏要为难,你当如何?”
太妃素来的端庄的面容,冷下来,竟也少不得威势,自有手握生杀的上位者之姿,让人觉得心惊。
柊叶恍若未觉,道一句多有得罪,也不变通,抬手一个响指,暗处嗖嗖地蹿下十几道身影将唐远离的屋子给围个水泄不通。
太妃当即将怒火烧到了闻风出来的我身上,嘴上直喊着道:“反了,反了,当真是要反了。这渊王府还要改姓阜不成,还有没有人把哀家这个太妃放在眼里!”
我稍稍俯身颔首,施礼道:“太妃言重。太妃明知皇上要王爷去出征也不是唐远离引起的,何苦要为难于他。今日不是唐远离,明日也会是别的名头,王爷此番出征,不可避免。”
“即便是只能留渊一半日,哀家也甘愿。”
太妃的脸几乎贴到了我面上,眸光之中是沉痛和狠厉,一字一句地说与我听。恍然间,我错觉以为要是李淳风真的逼急了,为这江山换个皇帝,她绝不会做不出来。
我要有点骨气,定是带了唐远离走最好,可出了渊王府,唐远离我保不住。我只能硬挺直身子,低声说了句抱歉。
太妃一巴掌甩在了我脸上,她质问道:“阜北箫,你算什么东西,你一句抱歉,让我儿子为你出生入死!你知道每日死在那战场上的有多少人,你又知道多少死人成了白骨都分不出是谁家的儿子?你阜家老的、少的,都想着一句话定人生死,是不是太看不起人了,哀家可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傻子。”
骄傲惯了的太妃,竟是红了眼眶。
她知道,李渊一此番出去九死一生,他虽是一代战将,却熬不过李淳风一心要他死的,将在外,皇帝有心扯后腿,就是有几百条命都不够死的。一个儿子心惊胆战养那么大,好好谋划,能荣华富贵一生,忽然为了个仇人家的女儿要一脚踏错,一早死了,太妃理当恨我。
我偏头,狠狠心,不愿吭声。我想,我爹在天之灵,对这般模样的我,当又一次失望透顶。
唐远离的屋子里响声很大,不小会儿,下人扶着面色惨白之人出来,走到我面前的十几步路都走得他血气上涌,耗尽全部气力般。终于,在我面前站定,他看着我,他也知道如今他再说走无用,只叫了我一声:“北箫……”
这一声压得我心口疼。
我受过多少伤,唐远离就为我挡过多少刀,我在鬼门关徘徊过多少次,唐远离就为我一只脚踩进鬼门关过多少次。
他凝声道:“北箫,别后悔。”
“母妃?”这边的动静该一早压下的,闹上一闹却是连李谦安都赶了过来,小孩儿素来能收敛情绪,我也瞧不出此时那神情的所以然来。
渊王府虽大,消息还是像风一样传了开来,我不过偏头看李谦安,明妃、瑞妃和清乐公主全赶来了。
院子里一下子热闹得厉害,连带着各院主子的下人们,乌拉拉地挤满了人。明妃、瑞妃还好,毕竟我身份在那摆着,清乐公主直接脸黑成了锅底,若不是有护卫拦着,定是要上来甩我几个嘴巴子。
这一大家子,李渊一有个万一,也就散了。有些人生死,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些人,一卷草席,也就是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