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样就很好,咫尺天涯,陌路不相识。
一顿膳食用得很快,席间不过是太妃和李淳风在说话,间或清乐公主说点什么。反倒是平素这个“傻子”王爷话少了,只顾着给我夹菜,最后半数被我留在了碗里,还是他自己吃了。
见我早早搁下碗筷,李渊一硬是让人多弄了小半碗粥给我,劝说道:“你瘦得厉害,抱着都硌得慌,该多吃些才是。”
我恩了声也不多做解释,那半碗粥也是不会吃的。作为妥协,盛了点汤水喝了。太医曾说过,我的胃坏了,要忌油腻和多食。跟着李淳风的十五年,我得到的很少,反倒是丢了太多,连安康也没有留下。
彼时太想得他一个欢颜,无数个埋伏在朝臣宅子外的日子,吃的最多的是风,喝的最多的是血,往往一刀下去,溅起来的血总会沾了一身。
在当上皇帝之前,李淳风执掌的是吏部,对付那些不听话的朝臣,捏造的证据不够,最常做的就是斩草除根。我那在前十二年里,尝过太多人血的味道。每每夜半辗转反侧,剑不离身,终是不成眠。
李淳风和李渊一倒是吃得精致,细嚼慢咽的,恨不能将那点早膳吃出花来。我实在懒得作陪,在太妃去歇着后,当即寻了个由头离开。
在宫里的三年,李淳风陪着用膳的次数屈指可数,最初我还巴巴地等着,在几个妃嫔来我住的东院耀武扬威之后,我再也没等过。那时我虽被逐出阜家,但到底留着阜家的血,还有阜家风骨,骨子里的骄傲叫我做不到低三下四。
我爹是丞相,在他之前,我爷爷乃至我爷爷之上都是丞相。我爹年少时便被无数的人瞧着,文学卓越,在定国安邦之策上更是出类拔萃。他这一生,不偏不倚,在辅佐南朝皇帝上更是鞠躬尽瘁,政绩不凡,本该名留青史的。他这一辈子,唯一的污点便是我,宠了好些年的女儿。
在天牢里,我爹领着满门跪求我不做阜家人,却在我转身之后,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我爹最有文人的骨子,最是信奉那套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为我,在牢里老泪纵横。
我想,我跟李淳风之间的裂痕就是那时候起的。
李淳风执掌吏部,想护住一个人不算太难,即便有先帝在其中盯着,不过他决口拒绝还是叫我心口疼得连月睡不着。李淳风说的那些大局,还有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我爹痛哭失声,我娘以及阜家满门都不愿再看我一眼。
阜家是大家,我爹自小便教我做人要顶天立地,要有傲骨,我是个女儿,我爹一样要我做到君子坦荡荡。可我这前半生,没走在正途。我爹做得对,我确实不配做阜家人。
一袭玄衣劲装的护卫好似一只大鸟般栖息在我面前,是零,十三兵卫的一员。十三兵卫是李淳风在吏部时养的暗卫,我曾是里面的头子。
零说:“主子要见你。”
我坐在庭院里没有动,手指摩挲着正翻阅的账本,我告诉他:“我不想见你主子。”
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我知道跟他活没用,但我还是要说。
最终还是李淳风自己过来,让零退下了。李淳风不请自坐,端了我喝了半杯的茶,轻叹一声,仿佛藏了多少惆怅在里头:“北箫,我们有多久没这样相对而坐,一晌贪欢了。”
我顾不上他,手中的账本虽记录详尽,却是琐碎非常,我看起来有些吃力,想很快上手,估计还需些时日。何况李淳风叫的是北箫那个傻女人,不是我,我是南箫。
他是皇帝,我不可能赶他走,我只当他不存在。就像是疯狗挡道,你总不能上去跟它互咬,不能避开就装作看不见。
“北箫……”
李淳风忽然扣住我翻账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