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玩樗蒲赌博,杨寄已然明白,叱罗杜文冒这个风险,就是为了在人不多的时候和他谈这几句狗屁的话。但是他还没弄懂,叱罗杜文是真的想要沈沅,还是故意在激怒自己,或者兼而有之。所以杨寄还是尽力保持着冷静:“我劝你别多想了。我们大楚的女人,从一而终,不会得陇望蜀。你要是缺漂亮姑娘,我叫我们陛下给你找几个就是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耳朵竖着,怕叱罗杜文偷偷在背后使坏。但叱罗杜文只动嘴皮子,声音又冷冽,又带着热情,如同冰棱戳人,第一感觉是滚烫的:“好吧,好好说你不愿意听,那我也不必跟你商量。求和亲的国书很快就送到你们皇帝那里,看看他能卖臣下卖到什么程度!”
“卖臣下”这三个字形容得太准确!皇甫衮还真什么都做得出来——毕竟沈沅已经被休了!
杨寄哪怕一直在暗暗叫自己冷静,这会儿也不想冷静了,他“刷”地拔出腰间的短刀,扭身朝叱罗杜文扑去。而叱罗杜文反应亦很快,也是瞬间拔刀。两柄寒刃被两个膂力惊人的男子挥出,“当”地碰在一起之后犹发出令人窒息的“铮铮”之声,火星四溅。两边鸦雀无声的士兵们,在这震耳的声响之后,突然同时爆发出呐喊。苍茫的戈壁立刻回荡起洪荒之响,连着天边赤红的卷云,也一道涌动起来,连着远处的大风沙,恍如一道血色幕墙压面而来。
杨寄死死瞪着叱罗杜文鹰一样的眼睛,看见眸子里倒映出的那个恶向胆边生的自己,也感觉出叱罗杜文眼底的丝丝窃喜。杨寄突然悟过来,情知自己又一次把软肋展示在别人的面前,悔亦无用——叱罗杜文敢拿他自己的安危打一场赌,来找到对付杨寄的法子,确实也是不世出的名将大才,更是不世出的泼天赌棍!
叱罗杜文笑道:“这样子难看的吧?你不嫌丢人,我嫌呢!毕竟我的手下都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武功卓绝,就是打赢了你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呢,可输得起?”
杨寄恨恨地笑道:“没啥,我原本是个杀猪的赌棍,赢了你,和杀了一头力大灵巧的猪也没啥不同;输了,也就是被猪拱了。”
嘴皮子讨巧完全无用,然而两人均知此时不宜恋战——他们身后亲卫扈从的马蹄声已经急急地响起,若是他们不后退,大概真的只有拼到你死我活一条路了——“两败俱伤”这样的赌注却不是他们想要的。所以,都很见机地数了“一、二、三”,然后两刃相让,彼此扯扯唇角,都把刀收回了鞘中。
杨寄有点不战而败的感觉,强撑着自己的举止不落下风。但叱罗杜文明显是占了上风,回身上马后连盔甲都不愿再戴。他意满踌躇地远远对杨寄一笑,竟然下令退兵了。他们的万人大军,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黄沙风暴中,仿佛完全不在意这漫天遮蔽的风沙一样。
而且,叱罗杜文的国书,真的写了。
不止写了一份,而是不知写了多少,传示楚国各地。
不仅写了他要求娶杨寄之妻,而且大肆宣扬杨寄之妻有皇后命格——大家头顶的星空、傩师手中的兽骨,都已经显示出这个征兆来了。
楚国的臣民始于惊诧,继之于窃笑,然后纷纷观望皇帝皇甫衮的表决:北燕的蛮夷指名道姓要娶人家的妻子为堂堂一国皇后,还真是不嫌弃女子的再嫁身份,不在乎女人的贞操节烈啊!
但是,之于杨寄而言,要沈沅,等于叱罗杜文兵不血刃,在杨寄和皇甫衮之间离间:皇甫衮答应的话,杨寄自然跟他没完,楚国内斗开始之时,就是北燕胜利之望;皇甫衮不答应的话,战乱还不知要延续多少年,朝中大臣和大部分百姓自然也不愿意。他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天气转暖的时候,一般北边就不大爱动武。叱罗杜文发出国书,撤掉了百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