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您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衙门吗?迎出来的董氏施完礼一脸诧异,旋即以帕捂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后面的张大宝和张小宝。
林止浅浅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张大宝说的那般惊艳,面黄颚削,两只眼睛似一锅浆糊,浑浊不堪。回身瞅了一眼张大宝,他目不斜视,似是没有见到董氏这人。
“神医,犬子便住在此屋。”方起征挥手让董氏离开。
董氏躬身低头朝外走,又听她公公问道:“辰时可有帮你夫主翻身净洗?脚下的穴位可有在巳时摁拿?”
林止本在打量方小郎的病室,观之坐南朝北通风见日又荫凉,暗赞是养病佳所。听得“夫主”二字,一愣:主?长见识了,冠以秦时称谓,是将媳当奴婢待之。时下女子何曾能享如此“殊荣”。
董氏答道:“回阿爷,俱已使过。”不然,她哪会累得喘口气都虚的慌,每日一睁眼就是伺候这活死人。
方起征没再问她,偏头看向林止。
董氏回完话没走,也不敢进屋。仔细理了理发髻,再整了整襦裙,端站在刚刚迎接方刺鸣的门槛处,一步也没敢挪动。
张大宝虽被林止饭菜管饱养了小半月,但仍是很消瘦,脸上的菜色也没退完。董氏余光瞅向他,满脸的轻视,将自己的玉脖挺得更直了。
林止挽起长袖:“让我先看看。”说着走过去,用两指翻开方小郎的眼睛。
睡了两年都没咽气,定是有人教他们用了吊命之法。果然,林止看见榻后的三彩柜上有一条尺余深的细竹,有被水渍浸染多日的痕迹。拿起来一看,里面竹节都打通了。
“令郎就是通过这空竹进食?”
林止心中已有七成把握,手心拂在方小郎的胸口之上,感受片刻,心道确实没有料错。一个正常人不可能一推就给推死,哪怕是天生蛮力的张大宝也没这能耐。如今方小郎的五脏六腹都能行事,看来脑子伤得并不深,定是某处紧要地方淤塞住了,不是太难。
方起征忙答:“正是。”
“倒是个巧法,谁教你们的?”
“我……奴,是奴想出来的。”董氏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若不是当初张大宝逃了,她公公将怒火牵扯到她身上,她一怕受罪,二想贪张家的当街铺子,她也不会献这巧计。早知有今天,就应该让那活死人饿死,好过守这活寡还被呼来喝去。
“果然名不虚传,董家娘子蕙心兰质,不但对妆粉精通,还通晓医理。”林止由衷赞扬。
“不不不,只是救夫心切,上天怜悯让奴灵机一现,才……才……”
董氏分明感觉这位貌赛潘安的神医在挖苦她,越说越心慌,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只闻又柔又轻的低呤。
听在方刺史的耳中却觉甚是淫腔浪音,顿时勃然大怒,太阳穴突突直跳:“滚出去!”
三人一惊,不知他为何忽然发火。林止好奇,下意识望向出门的董氏,却瞧见窗下那个婢女露出厌恶神情。转头一瞧,方刺史脸上已然涌出不可明状的羞意和恨意。
林止心道:难不成自己这个男儿身让人误会了什么?这屋子里少说五六人,青天白日的,仅问两句话而已,怎地让方家如临大敌……
瞧方刺史那又羞又气的样子,想必这其中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吧。
董氏跑到荷花池旁捂嘴大哭,伤心的不是被骂,而是在昔日瞧不上的张大宝眼前掉了价:一步错,步步错啊!
“方刺史,请将令郎扶起。”林止收回心神。至从入了川,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对小事杂事甚至私隐,全都好似有了好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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