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沐浴的洗澡水转凉,梓婼方掬起浴桶中的水洗掉脸上的泪痕,然后起身。
穿上诃子,才发现屏风之上的短襦和长裙不是香秀给她的。这套衣裳是上等丝织的莹白色玉纱罗,还配有同样质地的披帛。她将短襦和裙子穿上,爱不释手地触摸玉纱罗轻柔质地的披帛。仔细端详其丝织工艺,发现玉纱罗上稳稳的织有百合花罗纹。罗纹双面呈轻浮横条,配以玉纱罗由经丝每隔个三根以上的奇数纬丝扭绞成的工艺,完美地将罗纹织于纱罗之上。
这种带罗纹的玉纱罗是湖州没有的,即便是整个江南亦极为罕见,梓婼经营的丝绸庄里,只有纱罗,却无罗纹。她反复端详手中的披帛,决心回家后尝试丝织。
披上披帛,长发垂腰,梓婼仿若“云裳仙子”一般清新动人。衣裳大小极其合身,如同量身订做一般。
“姑娘,爷差奴婢过来为您更衣梳头后,再带您去吃晚饭。”一个小女孩怯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晚饭?梓婼推开轩窗,才发现,已是日入黄昏,她竟睡了一整天!
“姑娘?爷吩咐……”门外怯怯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告诉他,我不饿。”梓婼啪的一声将轩窗关上,吩咐!哼!他以为他是谁?
“姑娘,爷说了,您若不去,奴婢也没得饭吃。”小女孩可怜兮兮地说道。
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竟然如此要挟她!
梓婼沉默地挣扎了片刻,走到门前,拿掉了门栓。
打开门,看到一个十四、五岁,长相清秀的小丫环站在门前,原本满是怯懦,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在看到梓婼后为之一亮。
梓婼有些难为情,朝她笑了笑。
“姑娘,奴婢先为您绾髻。”小丫环也回以微笑,将捧着的铜镜、梳、篦、手饰盒置于案桌上。
“你叫什么名字?”这小丫环的年纪和小媃差不多,又生得一副可怜样,梓婼一改之前冷漠的口吻,侧头柔声问道。
小丫头一边为梓婼梳理乌发的长发,一边说:“奴婢叫小兰。”
“今年多大了?”
“虚龄十四。”
“这游舫去往何处?”梓婼想知道他要将她带去哪里。
“爷与冯少师相约,明日到苏州。”
“冯少师?”梓婼诧异地重复道,“少师”乃大官加衔。
“你们爷是何许人?”
既与少师相识,应当不是专营强掳拐带的人贩子,梓婼想知道掳她的究竟是什么人。
小兰打开首饰盒,示意梓婼选佩饰,梓婼急于知道,心不在焉地随意朝一根金钗指了指。
小兰颔首,说道:“武德年间,我们爷原是西京元帅府司马,兼陕东道大行台兵部尚书、迁吏部尚书,后以战功进爵郧国公。”
小丫头言简意骇的话令梓婼大为吃惊。
什么?那个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竟然是个爵爷、国公?!梓婼不敢相信,一个爵爷竟会做出强掳良家民女的龌龊事!
难怪他拥有这么奢华的“青雀舫”,难怪他给她穿玉纱罗的衣裙!
小兰为梓婼绾好发髻,拿起金钗,插入梓婼的发髻中。
梳妆完毕,小兰引着惊讶有余,百思不解的梓婼走出内舱,来到首层豁敞精美的楼阁。楼阁内,两侧开轩窗,顶悬六盏木雕宫灯,前壁、后壁分别镶刻着精美绝伦的花色图案。
殷峤端坐在阁中央的圆桌前,冷冷地打量着款款而来、仿若“云裳仙子”丰韵娉婷的梓婼。
他身后是穿着黑色便服的张军和王顺,另外几个亦身着相同黑色便服、挺身直立、目不斜视的壮丁站在两侧的轩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