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陈鸳鸯出乎意料地失了眠。
程安安一直没回来,陈鸳鸯没锁门,明明房间的隔音效果还算好,但总感觉能听到有人走过的声响。窗户上的窗帘规矩地分立在两侧,黑色的夜因为玻璃的缘故,肉眼看去,是从未见过的墨蓝色,它们盘踞在洛和的最上空,呈现出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陈鸳鸯觉得心有些乱,思绪也有些纷杂,每每这个时候,她都会打电话回家,听听爸爸的爽朗直笑,听听妈妈的唠叨,听听弟弟陈白鹭的撒娇,听听老狗陈天鹅的乱叫。只有听到熟悉的乡音,听到熟悉的问候,她才觉得空落落的心有了一点点力量。
电话拨过去,响了好久才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潘小秋熟悉的声音,无需陈鸳鸯多说什么,23年里培养出的默契,让潘小秋敏锐地察觉到女儿心情有些低落,但她又太清楚,即使亲密如斯,陈鸳鸯被丈夫陈山峰教育地独立又坚强,向来报喜不报忧。虽然全家上下都宠着溺着,但陈鸳鸯身上从不见柔弱,甚至连撒娇都没有过。她一直如预想般漂亮又懂事,从初中开始,就无需大人操心,把自己照顾地很好。都说女儿是母亲贴心的小棉袄,是父亲上辈子的**,没有人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鸳鸯渐渐成为了他们夫妻的支撑,而潘小秋总盼望着女儿那双漂亮的眼眸里能少几分忧愁,能将心里埋藏的心事说一说。为人父母,都期望能参与进子女的生活,隔三差五的电话里听电话那头女儿的喜与忧,乐与愁,或许他们并不能为她做什么,但倾听也是一种安慰。
陈鸳鸯小的时候,正是陈家最苦最难的时期。那时候潘小秋总希望时间过得快些,女儿快些长大。待时间匆匆流逝,女儿已是比自己还高的亭亭玉立,潘小秋又希望时间可以慢些走,她想记住与女儿在一起的每一个美好瞬间。所以,当陈鸳鸯在电话里沉默时,潘小秋总是将手里的毛衣放在膝盖上,调整好坐姿,讲着那些因为时间久远,陈鸳鸯没有记忆也无从记得的童年轶事。她将它们忘得一干二净,而自己却将它们记得清清楚楚。回忆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它们因为主人们的情感寄托,被镀上了各种斑斓的美好,它们化作眉眼里的舒展,嘴角的上扬,眼睛里的波光流转。那一桩桩一件件,潘小秋如数家珍,而心绪不宁的陈鸳鸯,也总能在妈妈平缓语气里渐渐平静下来。有些事,有些痛,向来只有自己懂得,那一遍又一遍裸露的伤口,被一次又一次舔舐,陈鸳鸯不想告诉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那些因为时间沉淀出地历久弥新的疼,连说出口都是一种奢望。而这种连自己都无法给予安慰与温暖的时刻,只有家人才能吹来温暖的风,驱散掉满心的悲凉与无助。
挂完电话,陈鸳鸯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窗外骤然闪出的五彩烟火,闪耀了整个夜空。她静静站在窗前,看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在眼前盛开又陨落,目光仿佛能穿过这些以最短生命奉献出生命里最强姿态,美到极致的烟火,看向无尽黑暗的远方。
11层3号房里,沈俞晔倚着墙,看着程安安正以第10钟姿势滚在他床上。她抱着枕头滚的模样,带着熟悉的痕迹。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庞,也应着程安安的动作,微微卸下些冰冷:“你偷偷跟来,真以为程叔叔不知道么?”
程安安原本躺着,听到这句,立刻坐了起来:“程皓然这个大坏蛋!大骗子!”
“你以为没有你爸的默许,你真能这么畅通无阻地过来?皓然再疼你也翻不出程叔叔的五指山。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你。好了,现在可以说你偷溜出来的原因了。”
程安安眨着眼睛,眼里荡漾出温柔的光:“我来见你呀。”
沈俞晔避开那耀眼的目光:“人你也见了,我没少胳膊没少腿,这该放心回去了吧。”
程安安立刻撅嘴:“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