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人很多,何以安,何风岩,纪娉,纪婷,程钧剑,顾维,宋乐,还有她,一起大声喊着茄子,照相机咔嚓几声,将这些从小一起长大伙伴们的笑靥印在了照片里,也镌刻进了青春记忆的最深处。
其余几张,要么是以安纪娉的合照,要么是三兄妹的搞怪照,抑或是以安拉大提琴的侧影。信是以安随手抄录的几首小诗,还有大哥何风岩写的几句歌词。
照片里的人渐行渐远,信上的笔记模糊不堪,镯子依旧青翠碧落。只是,照片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圆满的有之,不幸的有之,曾经那么容易就能聚在一起的人,经过时光之手的分离,早已不复当年的容颜,和无忧。
以安自杀,纪娉远走,大哥更是去了异国,与何家彻底断了关系。圆满的她与程钧剑,顾维宋乐,各自成家,相见时都刻意绕开了离开的他们,关系也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那些离开的人,伤心的事,仿佛不提,就真的能忘记一样。就像以安,莫名其妙被严厉的父亲禁锢后,一向温柔的姐姐将床单撕成一条条布,翻窗而逃,杳无音讯,再见时是一具冰冷尸体和永远的天人勇隔。就像一向温和的大哥与父亲在书房大吵大闹,出来时脸上几个醒目的巴掌印,一天之后忽然对她说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莫名嘱托后,第三天就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
还有,就像一向阳光开朗的钧剑哥哥,自从以安死后,忽然忧郁起来,清澈的眼里忽然染了悲伤,背影也沉默起来。
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姐姐,她的哥哥,她喜欢的人,都不愿意透露一丝一毫。以安的死已经足够震惊,大哥的出走更是匪夷所思,程钧剑没来由的沉默与寡言,都证明一定有些事已经发生,但她却不知道。
她自小敏感脆弱,一直有哥哥姐姐庇佑,即使体弱,也有温柔的姐姐和温和的哥哥在身旁陪伴。可是,当最亲爱的他们瞬间离开再也不回来时。何以宁害怕,恐惧,是程钧剑一直陪在身旁,是这个她一直默默喜欢的大哥哥陪她走过最黑暗的岁月。
何以宁侧头看了一眼翻了个身的丈夫。嘴角抽出一个浅笑。他就是人生的大树,当年她一次又一次躲在被子里低声哭泣,又怕被父亲听到死死捂住嘴巴时,是他,带来生命里另一抹温暖阳光,劈开了黑暗,带来了光明。
既然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当年的事情,她就将所有的疑惑藏在心底,当何长笛唯一的女儿,做程钧剑的女朋友。一点点支撑起遭逢变故的何家。程钧剑要她只做小妻子,她就真的只做小妻子,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与世无争。
当年的当年,既然她一无所知,那么,就让那些往事随风而去,永远成为秘密。她相信她父亲说的,她的姐姐是因为患了伤寒,失足落入小静江。她相信她丈夫说的,不想过去,才能过好现在,以及未来。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程钧剑这么多年来未曾有过的醉酒和酒后真言。将何以宁拖入了久久的回忆里。那些久远地真的以为就要忘记的人和事,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提及,生生刺破何以宁做的这个斑斓美梦。
原来,程钧剑叫她忘记以安,忘记过去。他自己却默默记了以安半辈子,默默念了从前20多年。
何以宁伏在桌上,低声啜泣。她不知道自己的哭,是哭这么多年的麻木,还是哭此时此刻的清醒。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从程家吹向望途,无声无息,吹着落叶,吹着朦胧的月色,影影绰绰,模糊不清。同样睡眠模式的沈俞晔,忽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饶是他动作再快,浅眠的陈鸳鸯也一样被惊醒。
浓重的鼻音抵挡不住对方声音里的急迫。短暂的断片后,沈俞晔立刻下床。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