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成玉蹙起眉头,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幅衣角。那衣角渐渐被他手心渗出的细密汗珠濡湿,而他却并未察觉,只是震惊得移不开目光。他唯有苦笑,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便是了。
沈青瓷倚在椅背上,微微侧过头。这人神出鬼没,来去无踪,着实查不出来历。
大约他就是最大的变数。
“沈青瓷服下火灵芝之后,有出汗的现象,说明他体内根本没有寒香断之毒。这一点,想必当时在场的太监宫女都可作证。可为什么他依然有寒香断发作的迹象?甚至是在昏迷的时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癔症。”苏也罢的眼睛里,几乎从来没有过任何人,这时候却看了沈青瓷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可那又算不上是笑容,至多也就是一个根本察觉不到的表情。
一旁的大梦先生立即拍案而起:“胡说!胡说!幼莲那丫头刚生下孩子就去世了,沈青瓷从小就跟在我身边,还能错了不成!一派胡言!”那张小方桌在他手下立刻化为齑粉,大梦先生下意识地去摸刀,如此才惊觉从不离身的刀已经在来之前就已卸下。那霸道的真气弥漫开来,直逼苏也罢和徐太医,御前侍卫身形一动举刀欲拦,结果却是利剑折断坠地的清脆声响。侍卫们不得不后撤一步,前襟还是被凌厉的真气划破,渗出殷殷血色。
“放肆!”喜公公道。
沈青瓷抬手拍了拍大梦先生的肩:“师父!”
大梦先生远远看了昭帝一眼,恨意昭然。
苏也罢未露半分惧色,只是慢慢说下去:“当年沈幼莲临盆时,唯有苏媚儿在身边,你孟浮生根本就不在!你为了复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仇,编下弥天大谎,沈青瓷不过是你复仇的工具罢了。你告诉自己你亲手接过这个孩子,你告诉他他身上有寒香断,而你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久而久之,你们都信了。这就是沈青瓷癔症的源头,病的不仅是他,也是你!试问一个身中寒香断的婴儿,焉有不死之理?”
大梦先生目眦欲裂,近乎咆哮:“你知道什么!”
沈青瓷紧紧扣住他双肩,按着几个大穴:“师父!让他说吧……”
他轻轻闭上眼,想起和苏也罢交手后的确没有出现毒发的现象,也想起那日自己想要放弃复仇的时候,大梦先生那近似癫狂的举动。可他不愿相信,这个侠名传天下美誉满江湖的老人,这个耗费了无数心力陪伴自己长大的老人,竟然早早地就陷入了执念之中,看不破,走不出,醒不来。
你早就怀疑了不是么?可你就是不愿相信。
师父曾经说过,这世上的东西有个规律。你刻意追求的,都得不到;你刻意装作不追求的,也得不到;唯有你觉得无可无不可的,才能真正拥有。佛门里的人喜欢管这叫放下。但是什么都放下了,日子又无趣。青瓷啊,你懂不懂?
那时五岁的沈青瓷昏昏欲睡,错过了大梦先生难得的讲道理的时刻。可这番话如今又从他的记忆深处苏醒,那是师父酒后说的。
都说酒后吐真言,难道这就是他的心声吗?
“十九年前的事,我的确不曾经历过。可当年的故人尚在。”苏也罢望向大梦先生,“你还记得,苏媚儿吗?”
“不可能!她死了!她早就死了!”大梦先生声嘶力竭,继而又是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你为了实现自己复仇的计划,早就把她杀人灭口了。”苏也罢不疾不徐,“但你却忘记了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师父,段齐。当时段齐已经找到了她,自然可以让她起死回生。你既然不相信,为何不见见她呢?皇上也该记得,苏媚儿是个什么模样吧。”
大梦先生闭上眼,紧紧捂住自己的头:“她死了!她死了!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