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茶馆大概是寻常人家消暑的好去处。避开了当空的炎炎烈日,点一壶茶,听说书先生一番胡吹海侃,到了饭点简单一碗清粥,再来一小碟萝卜干,真是再好也没有。阿蔺时常来茶馆,一坐就是一下午,和说书先生熟得不能再熟。今天说书先生四下一看,愣是没见着那藏青布衣。时辰到了,只能一敲抚尺:
“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乱葬岗的一宗奇案……”
蔺公子今日没来可真是可惜,今天这一段可真叫奇事。
“庐州有个富商,叫徐宝来,原先是编草鞋起家的,现在早就改行做木料生意了。别看这徐宝来这几年风风光光,当年不过是长安城的一个小叫花。他母亲徐张氏年轻守寡,没几年就得痨病死了。徐宝来穷得叮当响,没钱葬母,因模样丑,卖身也没人要,值得偷了隔壁一床草席把母亲一裹,背上了乱葬岗。
“这乱葬岗的高度可真不低,徐宝来那时候还是个瘦骨伶仃的孩子,就背着一具大人的尸体上了山。要说这个人呢,虽然穷,但很有孝心。他挑了一株水杉树,把母亲葬在水杉树的下边,还给树上划了一道标记。为什么要这个标记?小徐宝来发誓啊,以后混出名堂来了,一定要给母亲迁坟,迁到一处风水宝地去,还得买最贵的棺材,最好的寿衣,这可不得先做个记号吗?
“话说这徐宝来,人穷志不穷,人又很勤快,能吃苦,虽然有过几次波折,但家底是越来越厚实了。他一路流浪到了庐州,在庐州赚了一大笔钱后就定居在了那里。今年回长安就打算在母亲冥诞之前把坟迁走,棺材寿衣俱都齐全,到了那有记号的水杉树下,捡骨人把地刨开一看,席子烂得七七八八,倒尚能辨认,掀开一瞧……连素来胆大什么都见识过的捡骨人也吓了一跳,这席子里裹的,是一具无皮血尸!鲜血还半干不干,粘着草席分外吓人。
“这自然不是徐宝来的母亲,他母亲是病死的,根本不可能流血,更不可能变成这个模样,再说这尸体的身形和他母亲不同。他母亲一个人干重活,背是驼的,这人却是正常的。惊惧之下,徐宝来第一时间就去报了官。
“这大夏天的,遇上这么可怖恶心的事,衙门里的仵作都不太情愿,本准备草草敷衍过去,不料却牵出了一桩大案。”
就是这几天轰动长安的“美人案”。
阿蔺不在,也和这件案子有关系。
这美人案,说的是长安城里的几位美人先后失踪的案子。这里头有青楼的头牌,有官家小姐,也有普通的邻家姑娘,但无一例外,全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头一个,就是如意阁的沁娘。
因为这件事,沈青瓷把拎临凛蔺派出去找人。
阿蔺骑着那匹名叫“红枣”的宝马匆匆赶来,马蹄未止,人已翻身落地。
“公子!乱葬岗那里被官府的人围了起来,我进去偷偷瞧了一眼。”阿蔺道,“衙役几乎是把乱葬岗掘地三尺,果然发现了其他血尸。加上之前的,据衙役说,失踪十二人,已找出血尸十二具……沁姑娘只怕凶多吉少了。”
沈青瓷沉默不语,半晌才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阿蔺正要离开,沈青瓷又道:“继续查下去。”
一夜无眠。
这案情太过离奇恐怖,次日消息传出时,文贵侯府的宋则玉宋公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伤心太过反害了病。文贵侯一把年纪,颤巍巍地走上朝堂哭诉。昭帝听闻案情后勃然大怒,天子脚下竟有这等惨案,二话不说,原来的官员统统撤职,贬到穷山恶水之地,开荒的开荒,牧羊的牧羊……可案子总得破。昭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到了政绩突出的某人,朱笔一挥,樊川知县莫成玉一跃当上了京兆尹。
如此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