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夜真想时间就这样静止吧,就定格在这个瞬间。
想着想着,鼻腔就开始泛酸,热意涌上眼眶,连视线渐渐模糊了,明夜都没用松手去擦。他一声不吭,无月却吃力地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她的手,一向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柔,而这次,却让他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纤长的睫毛轻微颤动,无月含笑,在明夜的手心里写“水。”知她这是渴了,明夜拍拍她的手背,起身后,又将她的外衣紧了紧才回屋给她倒水。那温热的感觉离开的瞬间,无月下意识地去握他的手,却在接触的瞬间,脱了力气。
手落回身侧的时候,无月似是觉得眼前又清明起来,远处那个背影一如记忆中那般美好。渐渐失去意识,儿时最快乐的时光一幕幕在眼前闪现,每一幕,都与他有关……真好。
明夜端着杯子回来时,就看到她一如他离开时那般安静地坐着,只是手垂在身侧,没有娴静地放在膝上。
“乖,把水喝了再睡,不然该渴了……”嘴角挂着牵强的笑,明夜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连说话都带了颤音。
水杯落到地上,溅出晶莹的水滴,像是谁的心碎。
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每一步都像隔了万千的光阴。
万世沧桑,不变的,是她隽永的温柔,是她淡雅的笑意,是她永恒的纯粹。
在她脚边蹲下,明夜伸手握住她的手,感受她指尖残留的温暖。那样的暖意,曾结束他儿时的苦难,陪伴了他整个童年;那样的暖意,曾在他以为是最黑暗的时光里,默默守候照料;那样的暖意,却在他幡然醒悟时,寂寥消散,再无影踪。
这次是他第二次失去她,真正的失去,彻底的失去,再没有任何悬念……
握紧她的手,明夜埋着头,无声嘶吼。生命中,一些陪伴自己的东西,被血淋淋的剥离开来,那是种不可比拟的痛,难以形容,难以自持。
次日,澂修心里惴惴不安,天不亮就起床。推开门的瞬间,他的脚就像被钉在原地一般。
茫茫晨雾中,无月沉静地靠在长椅上,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仿佛守着一个甜美的梦境,等心上人归来。明夜愣愣地坐在她脚边,面上是大悲过后的空洞茫然。
看到这一幕,澂修下意识地捂住嘴——王女,真的去了。
朝凛野史记载,辉玥十一年,德远王女薨,年仅二十三。其一生传奇,隐匿民间,体察民情,励精图治,力反贪腐,打击公卿势力,辅佐凤陵帝开创辉玥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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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复一年,澂修终是再没见过明夜,那个即使落魄,眉梢仍隐约透着风情的男子,那个温润如天人般的王女记挂深爱了一辈子的男子。
王女的葬礼操办得很简单,她本是在史册已故的人,不能按王侯之礼风光大葬。最后她入了皇陵,终是葬在那座曾经的衣冠冢里。
珩夜说,她生前回不了家,死后定是要回家团聚。
皇陵里有王女的母皇和父君,皇陵外有她深爱的男人,守着她轮回的路,免她黄泉路上惊吓与苦难。
之前,澂修以为明夜会随她去,那几日,他一直担忧地守在他身边。可明夜没有,他冷静得可怕。王女头七的那几天,他住在王女住的那间屋子里,时常坐着发呆。好多次,澂修都见他学王女生前那样靠在床前,看着自己的手心怔怔失神。
“你在看什么?”
“看掌纹的姻缘线里有没有她。”明夜轻道,嘴角含着浅浅的笑。
“那结果呢,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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