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拉开了窗帘,一缕光线落在眼皮上,照亮了每一根毛细血管,在视网膜间浑沌成大片血红的世界。身体沉重,仿佛铅块,想移动半分亦是不能,他知道,自己的肋下破了一个大洞,连同心脏一起,有风呼呼地吹进来,那一刀,似乎不仅仅是刺穿了身体,一并毁坏的,还有自身长久以来粉饰成无懈可击的光鲜面具。
这一面,是唯一可以示人的一面。
剥落外衣的徐倏影,千疮百孔的徐倏影,还能以什么面目出现在人前?
那一刀的力度和冲击着实叫人猝不及防,是谁,这么憎恨自己?
这个问题他已经懒得去思考。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听见房间外轻轻的脚步声,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四周,有护士过来帮他换点滴翻转身体检视伤口,他半醒半睡着,坚持着不肯睁眼。
病房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睁不睁眼,都是绝望,都是孤单。
你不愿听我对你忏悔,我知道,那是因为是我的。
你不想听我的解释,我知道,那是因为是我的。
你不会再微笑地感受,我在你身边对亲昵温暖的气息,我知道,也是因为那是我的。
所以,我收拾好自己,我走了。
赵英宁回到病房,徐倏影依然睡着。男人的睫毛轻轻颤动,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一丝挣扎情绪。
陆晓要打工,先一步离开。很明显,他是认识徐倏影的,却非要假装不认识,赵英宁什么都不说,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无形之中,似乎有一张蜘蛛网把周遭所有的人都粘在了一处,他和他,他又和他,面对这其中总总不为人知的浓烈纠葛,几多复杂的纷繁往事,他自己,不过是置身事外的看客罢了。
窗帘缝隙透出一线阳光,正好照在徐倏影的眼睛上,赵英宁上前把它拉好。他在病床边坐下,看男人漆黑浓密的发丝散落在雪白的枕畔,泾渭分明的黑白色,仿佛一幅水墨画。
他望着他,突然心头生出些许冲动,理智在瞬间出窍。
回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俯下身体,眼前是徐倏影放大的脸,浓淡适宜的眉,高挺的鼻子,沉陷的眼眶,单薄的嘴唇,因为疼痛和脱水,布满了咬痕与裂口,一点都不性感,一点也不动人,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有想亲吻的冲动。
他忍不住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宽大的阶梯教室。窗外下着细细的小雨,阴冷潮湿的天气,传递名片的指尖与指尖,半秒钟的碰触,冰凉的感觉让两人都暗暗心惊。
徐倏影站在身后,他们一起看着窗外的雨,有几滴从外面斜斜飘到脸上,刺骨的凉。
赵英宁用力摇摇头,藉以把莫名滋生的奇怪躁动摇散。
这时,徐倏影突然痉挛似的抖动了一下,他的双唇翕张,声音微弱,赵英宁吓了一跳,忙从病床上蹦下来,却被男人扯住衣袖,力道之大,全然不像是病人的样子,他的手指用力,凸出苍白的骨节,宛如溺水的人,攀住浮木,紧紧地,不愿放开。
是在做噩梦吗?
“怎么了?”
一夜没有睡,抽了太多的烟,赵英宁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嘶哑到难以发声的地步。
男人蠕动着嘴唇,像被海浪抛上沙滩搁浅濒死的鱼,只有气息,没有声音。只有指尖的一丝暖意。
跪下来,倾身,把耳朵贴近他的唇,微弱的气息扑洒在耳垂上,痒痒的感觉让人生出几丝怜惜。
“怎么了?要喝水吗?”
“求你……”
“什么?”
低下头,靠近一点点,再靠近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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