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干涸,想喝酒,却无人作陪。
整个夜晚,他都一个人沉默地坐着,静静地俯瞰江水,看无数的汽车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其间,男孩一直沉睡,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徐倏影早已丧失了做,爱的兴致,也不想叫醒他。房间里没有开灯,暗黑笼罩着一坐一卧的两个人,仿佛一张无声的网。
卡夫卡好像说过这样一段话:
你并不需要离开你的房间。就坐在你的桌边聆听。你甚至不需要聆听,仅仅等待。你甚至不需要等待,只需要学会安静,平静和孤独。这个世界就会自然地让你脱去假面。这里没有选择,你的脚下就会卷入狂喜。
狂喜?
大作家大抵都是骗子吧,徐倏影想,用文字去描画一个张又一张假面,用以对抗对这个世界的失望与空虚,只有傻瓜才会当真吧。
脱去假面的自己,那该有多丑,连他本人也无法想象。
徐倏影低下头,摘下眼镜,把脸埋进胳膊里,无声地笑了。
快要天亮的时候,少年终于从迷糊悠悠醒来,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喉咙干渴说不出话。徐倏影给他倒了一杯水,少年睡眼惺忪地望住他,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接过玻璃杯,仰脖喝干,旋即再次俯身躺下,闭上眼睛。
到底是孩子,能有如此酣畅的睡眠。徐倏影已经很长时间不能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了。
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划过缤纷画面。
怎么都走不完的上学路,篮球场上咚咚的拍球声,夹竹桃花下清澈的笑脸。
有人反反复复好像复读机似的在耳边说,
徐倏影,我恶心你!!
徐倏影,我恶心你!!
很多时候,会有这样的错觉————
那个重逢的雨天根本就是一个梦吧。
特别是在晚上,会有这样的感觉,潜伏在黑夜中的风,悄悄将记忆打破,思维开始延伸出大片的荒芜,白日里那些细碎的疲惫与厌倦挣扎着冲破牢笼,顺着燃烧的血液流淌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还是想再见一面,但是,再见一面又能如何呢?
往前走一步,也许会成就无与伦比的勇敢,却也可能沦为不堪回首的悲怆。
不知道他现在还会看着周星驰的电影大笑吗?
还喜欢打篮球和人斗牛吗?
还喜欢听莫扎特钢琴曲吗?
还戴着那条烟灰色围巾吗?
六点的时候,徐倏影拎着行李箱离开酒店。
他小心地把一沓人民币放在写字桌上,用玻璃杯压好,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陆晓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瞥见男人关门的背影。
他其实早就醒了,却一直闭着眼假装睡着。他不知道能和这个男人说些什么,他们之前除了身体的交易,似乎什么都没有,不知道Ray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做呢?
这一夜,陆晓体会到徐倏影身上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温柔。
他不过是一个寂寞的男人罢了,Ray,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呢?
赵英宁翻了个身,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几点,地下室没有窗户,没有开灯,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线,从被窝底部扯出揉成一团的T恤套上,坐起来,一眼便望见,桌子上散乱的啤酒易拉罐簇拥在一起。
突然很想抽烟,可四处都摸不着烟盒的影子,这才想起,最后一包已经在昨晚寿终正寝。
陆晓蜷缩在角落,脑袋埋在枕头里,光裸的肩膀上有一大片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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