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光并不强烈,淡淡的暖暖的,恰到好处的温度。
靳朗望着仰躺在车内的男人,覆住双眼的手指修长而苍白,手背上凸起的筋络看起来格外突兀。此时的徐倏影和办公室或者值夜班时遇见的全然不一样,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他面前,沉沉地睡着,婴儿一般,无知无觉。
男人的脸颊看起来是如此的苍白透明,缺乏生气,眼镜被摘了下来,没有镜片遮蔽的眼眶下,是大片浓重的阴影。天知道他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天知道大律师又如何会出现在这个贫民小区里,靳朗非常疑惑,忍不住走上前,敲响了车窗,
“徐先生,您怎么会来这儿?”
徐倏影被惊醒,艰难地张开眼睛,用力揉揉太阳穴,靳朗的脸出现在窗外,颀长的身体遮住了阳光,一片阴影中,他的笑容恍如倒影在水中的月亮,如此美好,如此虚幻。
“刚刚去看了一个朋友。他住在这里。”
如果,郁放,还能算是朋友的话。
“是么?我也住在这里,说不定和您这位朋友是邻居呢?”
想不到大律师居然还有住在贫民小区的朋友。
“呵呵,不会这么巧吧。”
“要到我家来坐坐吗?”
“不了,下次吧,我还要赶飞机呢。就先走了。”
“那,再见了。”
“嗯。”
来不及好好道别,徐倏影便驾车迅速地绝尘而去。
“怪人。”
在靳朗看来,这个男人仿佛正刻意地躲避着什么,连声调都不复平日的平和沉稳,宛如一只受惊的动物,只一味地想要落荒而逃。
“不过,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靳朗耸耸肩膀,提着一大袋子食物慢慢踱进属于自己和郁放的世界。
边走边在心里默默点数着买到的东西,
零食,牛肉,罐头,蔬菜,香烟,牛奶,可乐,还有,痔疮膏。
痔疮膏,消炎片。
想到这里,双颊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发烫,昨晚的激情片段在眼前复苏,辗转反侧温柔缱绻,禁忌而美好,又让人羞赧的亲密。
这就是我的全部了。
靳朗站在自家楼下踌躇了一会儿。
几分不知如何面对的手足无措,几分难以启齿的甜蜜哀愁。
精英们的世界,大概和我是一辈子也打不着什么关系吧。
我的世界,在这一扇门之后。
不是么?
拾级而上,小心把重心放在脚尖,腰部有些胀痛,欢愉带来的碰撞让人疼痛,但是靳朗喜欢这疼痛,这是郁放给予自己的,被他所需要的,深入骨髓的,见证。
大门虚掩着,从中流泻出轻快的音乐声,一束阳光照亮了狭小的客厅,郁放和少年懒散地并排躺倒在沙发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如他们三人第一次相见的那个午后。
“啊,说曹操曹操就到!”
赵英宁眼尖,连忙跳起来帮他打开门。
靳朗微笑着走了进去,迎接他的,是男人那双笑成了月牙的眼睛。
“回来了啊!”
“嗯。我回来了!”
徐倏影驾着车行驶在去往机场的公路上,天气晴好,这个城市蒙尘太久,似乎好久都没有再见到如此湛蓝的天空了。
无法抑制的挫败及烦躁正一点点由心底滋生,从望见阳台上男人微笑的脸庞伊始,自怀疑被赵英宁的恶趣味耍弄之后,他感觉,身体仿佛正一点点地滑入一潭深渊,黑暗的,冰凉的,无底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