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着望着姐姐和嘴角噙着微笑的男人,突然觉着,迷蒙中,心底最黑暗的地方闪出一点点萤火,亮了一下,这感觉仿佛是徘徊在漆黑幽深的山洞之中,突然发现一段蜿蜒流转的清泉,无论这代表什么,它都在缓慢地渗出。
郁放走进大殿学着之前香客的样子,用力晃动竹筒,闭上眼睛,无比虔诚的表情,竹签之间互相撞击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摇了好久掉了一支签,44号签,师傅从对应的布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交给郁放。
“怎么样?”
靳宁忍不住凑近了去看,
“大吉大利。”
郁放展开那张纸递给靳朗,上面写着:
风平浪静可行船,确似中秋月正圆。
凡事不需多忧虑,福禄自有庆双全。
“是一支上上签?”
“嗯,大概。”
郁放捏着签文向菩萨拜了一拜,走出了大殿。这支貌似大吉大利的上上签,却是什么答案都没能给自己呢。
认识靳朗以后,突然很想爱一个人,有平淡而实在的感情,可以在深秋铺满落叶的街道到一起散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安静而不孤寂。
可是郁放从来都未预想过,他奢侈的爱情理想,居然会投射到一个男人身上。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呢?
从平安夜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从跟随他回到家乡直面父亲的死亡,从黑暗中缓缓加重的嘴唇,还是从太平间门口臂弯里那个精疲力竭的身体呢?
回家的路上,靳朗一直保持沉默,郁放也没有开口,好像从自己开玩笑说求一直姻缘签的时候,他就一直沉默着。
半路的时候。他把位置让给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站在郁放身侧,高高瘦瘦,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最高的扶手上,上身倾斜,全部的力量都支撑在前臂上,淡漠地望着窗外。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回到家,有些亲戚来拜访,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靳朗照例躲进房间里不想去面对那些噪杂的人声。而郁放也找了个理由去网吧泡了一个下午直到晚饭时间才回来,简单的晚餐后,靳宁起身告辞回婆家,母亲被几个姨妈拉出了门,说是必须得出去透透气。
所有人都离开了,房子里突然寂静下来,静得仿佛可以听见两个男人的呼吸,
靳朗一头扎进房间,他突然不想面对郁放,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心绪盘成一团乱麻,他焦躁,郁闷,惶恐,甚至愧疚,在父亲刚刚病逝的当口,居然还有心思去琢磨这些根本就不着调的事情。
一个人对另一个,真的可以毫无保留不求回报地一直好下去么?
就像母亲对父亲那样么?
可以么?
真的,可以么?
父亲一些零散的手札笔记还有照片被母亲小心地收拾在盒子里,细细摩挲着冰凉的铁盒,这里面承载着光阴在他身上刻下的深深印记,用一生的时间,最终却只留下小小的一盒。
靳朗实在难以想象母亲究竟是以什么心态去翻阅它们收藏它们的。
想起郁放在殡仪馆提及的那本,起风的山谷里,追忆逝去的爱人,就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郁放一个人靠在窗边抽烟,肘关节抬起支出下巴,寂寞的手势,淡蓝色的烟雾从他的面颊边飘走。
不知道靳朗在房间里做什么?
独自呆在客厅,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新年晚会,新秀歌手在舞台上热力舞动着,祝福全国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