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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渔翁一样打扮的根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刚摇过来的一只梢篷船。船头上并肩立着的,正是柳长青与张秋萤。在他们身后左侧,何少一饶有兴味地抱着双臂,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表露无遗。
渔船舱内传来青丛的催促声:“他爹,开船啊!怎么了?”
根子弯着腰,要解系绳的手无力地垂下来,干脆一屁股坐到了船头。他最开始的震惊过去了之后,面上反而露出了一种无所谓的神情来。
青丛感觉出不对劲,从舱内走了出来,一掀帘子立刻看到了张秋萤,腿都软了,扶着舱壁哆嗦着叫道:“夫……夫人!老爷……夫人!”
根子看来是豁出去了,啐了一口道:“叫什么老爷夫人!我们又没有卖身,只是给他们做工而已。”说完,抬头看向柳长青说道,“东家,您是聪明人,事情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什么,就如您所见,我要带着青丛走了,那签合约的定金我还给您,百花深处我不干了!”说完走进舱中,将一包银子扔了过来,想来他已将那张银票汇兑了现银。
绿雪将银子捡了起来,查了查道:“夫人,数目对头。”
根子闻言冷哼了一声,撇着嘴问:“我们可以走了吧?”
柳长青慢条斯理地道:“不急。这签合约的定金你虽然还了回来,可是我要签合约的窑厂却不是低价的那家。你收了好处人家又拿不到合约,必然要找我来闹,这又怎么算呢?”
根子面色大变,想也没想脱口道:“你怎知道……”他急急刹住,拐弯道,“你凭什么说我拿了好处?”
柳长青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与青丛这些年一直在百花深处,有多少体己我还是大致有数的。你在铜锣湾留给炭翁的银子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豁出你全部家底也有可能凑出。只是如今你要举家南迁,不可能只抬着三张嘴过去,你面不改色地将定金还了给我,自是另有所恃。就算不说这些,从那个报价的卷轴就可以看出,你私自调高了另一家的报价,高出市价不少,一看就不像是要诚心做生意的,这反而露了破绽。”
根子盯着他问道:“原来你早看出来了,就堵着我等着看我给你演戏,然后再看我在此出丑,接着就要扭送我到官府,找着你爹银子都不用给,直接将我下了大狱,关上个二三十载,让我忍受不了折磨,提早结果自己,对不对?一回生二回熟,这事儿你们干过一回了,这次又张着网等着我,是要故技重施了?”
青丛听见根子这么说,骇白了一张脸,倒头就拜:“老爷,夫人,我们错了,我们该死,请大人大量,饶我们这一回。我愿意签卖身契,给百花深处做一辈子工,请夫人原谅,放根子一马吧。他要是入了大狱,我这一家子就散了啊!”说完拉过刚走出船舱的山娃子,哭求道,“那些好处我都拿出来,拿出来!用了的我会再补上,一定补上!请夫人看在山娃还小的份上,让老爷手下留情!”
张秋萤看她苦求自己,周围已渐渐围拢来一些看热闹的人,就先道:“先上岸回府吧,炭翁在南小巷等着呢!”
根子立刻叫起来:“你们要将我爷爷怎么样?他可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你们张家!他也不算受你们恩惠,还算你家的恩人,你们想怎样?!”
张秋萤被他吼叫的烦了,怒道:“你给我闭嘴!我自然知道炭翁爷爷是我张家的恩人,我们怎么对待他老人家的,你回铜锣湾的时候也看到了!炭窑那边早已不用他老人家再干活,林子房子被收走后,我爹娘亲自去草屋将他老人家接来了新居,与我爹娘同住。身边配了一个丫头一个小厮伺候,老人家闲不住最近在学根雕,说我家林子里木头硬,还千屈百扭的,雕出来好看。我爹就给他请了根雕匠人一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