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尾随掌柜进了店里,向里面的人一一颔首致意。
“来买东西的吧,孟先生?”掌柜从柜台里抱出一大堆货品,热情地招呼男子,“看看,都是客人们新带到的,这胭脂、头花可漂亮着,买些给你家小娘子吧!”
男子浅灼出笑意,摇头道:“不了,我要些盐就好。”
掌柜知道这里的人穷,大部分的人送孩子上学只能拿些粮食当束修,当师傅的手头很紧,他也不便再说什么,拿了包盐,又添了包茶,塞给男子。
男子手上只攥了几文钱,拿了盐,硬是不接茶。掌柜非要他收下,说是送他。
男子拒绝不过乡下人的善意,只得又掏了些钱,说:“那我再跟你买样东西吧……”
他细细扫过台面上的东西,都是些皇城里的人绝对看不上眼的粗劣玩意儿。他伸手,拿了最便宜、也最不起眼的一样。
“随惑——随惑——”
姑娘走在乡间坑洼不平的小道上,挽了个篮筐,脚下很快,脸上咧着笑,还没到屋就叫开了。
孟随惑正在生火做饭,听到她的叫声,探出了头。
“太阳都落山了,你一个人跑哪儿去了?”他微拧了眉,问她。
“我去了地里看看,顺便浇水除草……你看……”姑娘带着双颊红通通的笑容,高兴地举起手里的篮子,“去年种的南瓜长这么大了耶……看起来好好吃哦……”
“你啊……”孟随惑接过篮子,用袖口为她擦拭满头的汗珠,有些埋怨,“不是叫你不要一个人去地里吗?我自己去顾就好……你身体才恢复过来,该多多休息才是!”
姑娘吐吐舌头,溜进屋里拿起茶壶先直接灌下好大几口,才道:“你每天忙塾里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力气再去照顾田里的活儿?”
“好相公,就放心地交给我去做吧……”她贴了上来,抱着他撒娇,“你看隔壁阿达家的媳妇,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了,每天照样种地做家务,还要服侍老人,不是一样健健康康的吗?”
“你是我的夫,我是你的妻!你会心疼我、照顾我,我也会心疼你,想要照顾你啊!”
“让我也为你累着、操心着、忙碌着,好不好?”
她个子小,依然纤细羸弱,她环着他的腰,扬起头来,急急地想要求证,脸上黏有脏脏的尘土,看起来很是可笑,却眷着浓浓深情。
打仗的时候,家里人都死光了,只剩下她和相公相依为命。相公为了躲避战火一路带她逃来了这里,刚到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她又害着重病,日子过得很苦。
亏得相公一个人咬牙挺了过来,一面照顾她,一面在码头揽些搬运的活路,而且还硬抽出时间独自开垦出一亩荒地,生活这才慢慢熬将下去。到今天,她的病好了,他们不光有了一间遮风避雨的小屋,一块能产些瓜果的田地,相公还在镇上谋了个教书的差事,不用再去做那累得他嗑血的苦力。
他们的日子仍是清贫,却不再艰辛,这都是因为她的夫蹉跎了双手、累垮了肩膀,起早贪黑地操劳,一点一点地为她打造了一个家。
她生病的时候,发了好几个月的高烧,烧坏了脑子,过去的事情她一点也不记得了,她忘了他这个人连同自己,忘了他们是怎么相识、相恋,她又是怎么做了他的妻。
可每每看到一个如他这般相貌品性的男子,为着她这样一个平凡女子,穷尽自己的生命,将他所能得到的全部美好都给了她,她怎么能不被他的不倦情意打动?又怎么能不想去爱他,就如同他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