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心疼。

那个衣冠冢之下并无孟筱蘩的尸首,当年,黑珏带走了行将就木的她,于群山万岭之间,寻他的师傅与她的一线生机去了。

他从妻子口中获悉了来龙去脉,与她成了世间唯一知晓这个秘密的人。

只是三年过去,那两兄妹音讯杳无,生死未卜。

这个秘密还是当秘密继续保守下去吧,那个女子生还的希望实在渺茫,与其让他燃起希望又再次失望,不如让他就此绝望。

毕竟,没有人能承受住他再一次的疯狂——那绝对是会让天下人陪葬的疯狂!

风凌修叹了一口气,搂住自己挚爱的妻:“瞒他一天是一天,瞒他一生是一生,为了天下人,也为了他自己……”

西南的边陲之地,贫瘠而偏远,只因为有了河流的贯通,才迎来了由水路经由此处歇脚的商贾船只、贩夫走卒。

这个只有一溜儿羊肠小街的镇子也才有了生意兴隆的客栈。

说是客栈,也不尽然,除了可以打尖、酒食,还将商人们带着的货物囤了放在店里出售,辖下村子里的人们也才有了地方添置一些油盐茶布以及杂货。

今天的生意不算忙,掌柜的守在店门口,津津有味地听旁边一桌客倌谈天说地。

从朝廷新颁的律令到江湖上的逸闻趣事再到前些年的战乱,说话的人南来北往闯荡惯了,见过的世面绝非他们这些闭塞的乡下人可比,所以就算人家从嘴里啐出口唾沫星子,掌柜和小二们也当神仙圣水般地恭迎。

“当年那仗一开打啊,我就知道守不住,立马带了妻儿老小上路。亏得跑得快啊!‘那位’刚进皇城的时候还算正常,军队不烧不抢,甚至将逮到的一些老皇帝家的亲戚都给放了。可后来不知道招了哪门子邪风,居然连夜关起城门,打着火把搜查任何跟前朝有关系的人,连以前我家隔壁那个给官老爷抬轿的肩夫都给抓了……你们猜猜是要干什么?”

“杀人!挨个挨个地杀!就当着‘那位’的面,从早到晚,一个个杀给他高兴!一城的无头尸啊,杀了整整半个月!听说有刽子手杀得都架不住了,尿湿裤子,结果当场就被接替的人腰斩,一刀下去人就两截了啊!”

“那个惨啊,我爷爷的爷爷怕是都没见过!摊上这么个主儿,以后咱们的日子可甭想清静咯……”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中年髯客说起话来格外大胆,绘声绘色的模样,听得掌柜倒抽了几口冷气。

旁边有位小胡子客人从先前就一直想插话,等髯客大叔喝茶喘气,终于逮着了机会大放厥词:“老子呸!就你那俅大点见识,瞎说个屁!这叫立威,懂不懂!哪个改朝换代不是这样的,要不这么杀鸡儆猴,谁要服?你要服吗?怕是没等屁股挪上龙椅,四面八方就乱套了,那仗起码还要再打个十年八年,你今天有俅生意可做!呸!”

“依我说,以前那位太温了,就只会粉饰太平哄哄你们这些无知小儿!现在这位虽然狠点,但这才叫手段!凭他三年可以稳定到今天这分局势,我替他叫个好!”

髯客大叔闻言大怒,扯了嗓子就和小胡子较上劲,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客栈里一时风声水起,好不热闹。

掌柜听得入迷,只知道呵呵地陪笑,好半晌,才惊觉身旁站了个人。

“哎哟!孟先生啊!您什么时候来的?可把我吓了一跳!”掌柜大叫一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的目光齐唰唰地扫向来人。

年岁尚轻的男子,一副再普通不过的乡里人打扮——麻布长衫、方巾绾发,只是骨架过于清逸、眉眼过于精细,气质要比耕劳于田间的农人出脱太多,而且他的额间突兀地缺失了一块皮肉,令人不得不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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