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门外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猛然睁开眼,心中有一丝不悦,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过来?
打开门,他正要呵斥,却见门外的那棵梨树下,一身月白色的她举着八角琉璃宫灯。因为下着雪,夜色并不浓,天际隐隐透着昏黄的颜色。也因此,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见到自己时那一瞬间的错愕,很快便转成淡淡的微笑。
他不得不承认,她的笑,总是让他想起那个人。
“你来这儿做什么?”他挥去了心里突然冒出的奇怪念头,依旧是平日里冷淡的语气。
慕尔登额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四阿哥来得,我就来不得吗?”
话音尚未落,她便瞥到胤禛眼中闪现出来的愠色,忙几步走上前,搓着手飞快的说着:“里面可生了火盆?好心的四阿哥让我进来取取暖吧,这雪下的这么大,可真是冷呢!”
未等说完,人已然先溜了进去,不给胤禛丝毫阻拦她的机会。
他站在门边,望着茫茫雪色,伸手接住片片飞落的雪花,那些轻如羽毛的雪落进手心里,转瞬即化。
这雪,确是冷地“很”啊!他的嘴角爬上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随手将纷纷扬扬的大雪关在了门外。
慕尔登额进去后便径直坐在了榻子上,立刻感觉到下面有一个硬硬的东西硌着。探手一摸,原来是一把精致的桃木梳,上面深深浅浅刻着两朵兰花,刀工却是显而易见的稚嫩。
慕尔登额紧握着梳子,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而出。
胤禛见她手里的东西,脸色微凛:“那是皇额娘的遗物。”
后面的话不用说,慕尔登额也明白,乖乖的将梳子还过去。没发现丝毫的破损,他才放回了桌上的首饰盒里,手却没有离开,一遍遍摩挲着。
每一个动作看在她的眼里,胸口却是闷闷地,说不出的难过。
“原来这就叫做睹物思人。”她的声音低低的,淹没在噼啪作响的炭火中。
“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回到这里。”许久的寂静之后,胤禛突然开口说道。
慕尔登额抬头,见他坐在榻子前的矮几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柄木梳,像是透过它看到了另一个人。
“以前,我的每一个生日,皇额娘都会早早吩咐小厨房,做好我最爱吃的点心。寿包还有长寿面,她都会亲手为我做,然后看着我一口口吃下去。”
“她走后,再也没有人会为我准备生辰。额娘……”
说到德妃,慕尔登额明显感觉到他在压抑着什么,紧咬着牙关,艰涩的吐出这两个字。
“额娘每次都是在十四弟过完生辰之后才会想起我。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慕尔登额轻轻挪动着身子,靠火盆更近一些。却还是感觉自己浑身冰冷无比。
“毕竟是小儿子,父母总会偏疼一些。再说四阿哥,您对德妃娘娘的态度,似乎也……”
她没有说下去,看到胤禛眼里一闪而过的伤痛,心口如被利刃划过一样。
“我是喝多了,酒后失言,刚才的话你都忘了吧。”胤禛起身走到门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夜深,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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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尔登额听话的裹紧大氅,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温暖的火盆,跟在胤禛后面,低着头只顾看脚下的路,不想他却突然转过身,她不出意料地撞上去。
“四阿哥怎的停下来了?”她揉着头问道。其实一点都不疼,不过是为了掩饰撞到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