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大亮的时候,方府里外已经挂起了白幡。黑瓦白雪,加之缟白的幡布在北风中摇晃,多了许多森然冷意。
二进房的婆子醒了一晚,这一夜又人来人往,才将将抵着墙眯了眼打盹,见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这会子你倒有心思睡觉,也不怕落了人口舌!”
婆子立即打了激灵睁开眼,心内叫苦不迭,偏这般巧,自己才方眯会子就被逮住了。急忙笑脸迎了前去,接过那人臂弯挎着竹篮提着。“咱们这些不过是守守门的无用东西,比不上嫂子是二太太近前的人,做什么事情都顺顺当当有章程。”
那满祥嫂被人奉承惯了,脸上不冷不淡,只自顾自的往前走。
婆子低头瞧了一眼篮子,里头是一应灵堂摆放的东西,遂又腆着脸凑在那人跟逗话说,“要说这妍小姐,也真是可怜得紧,小小年纪,无灾无病怎地就这么去了……”她小心打量了那人的脸,见她脸色不变,又不经意开口道:“听说,那前半夜犯了禁地可是四小姐,眼瞅着就快要跨进鬼门关了,怎地又回过魂来了?难不成姑姑是帮侄女挡了劫?”
满祥嫂立即脸色一沉,将挽在婆子手上的竹篮子夺了过来,“这种事情,哪是我们做下人能议论的?我念你我少时交情,才处处警醒你,这些事情你少动心思打听!只将你这二道门房守紧了便是了,听说前几日小姐屋子里又少了东西。”
婆子被训,一张脸酱红发紫,论年纪自己还比她大两岁,从小又住得临近,不想这些年,自己却略发混得不如意。这时被人呛了一通,强压着怒气赔了小心道:“旁的不敢说,我倒还有几分眼力,这几日不曾有外人进出。只这后宅少东西也不是这两日才有……”婆子一面说,一面用眼尾打量满祥嫂。
满祥嫂好似被人揭了短处,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却是什么都不说扭头就走。
等人走远了,婆子才捂着嘴偷笑。心中暗道,自家儿子管不住,没的来管别人,可不是要吃瘪。一转头,见几人抬了口棺材从远处过来。知他们是要抬去东角院子,紧忙将二道门完全开了下来。
婆子盯着那棺木瞧,不认得是怎么木头料子的,只是看着厚沉得很。上头也不知是上足多少道桐油,棺材漆黑锃亮。
方家又死人了,不过这回死的是女眷,才刚满五岁。老太爷就独这一个闺女,又是老来子,当真是捧在掌心中宠的。婆子心里酸道,这人哪,还是要贱养,福禄太大就要折了寿。
正想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崔婶子。”
婆子一听便知道是谁了,转过身同那人走至墙角下,“东西方才阿海已经送进来了。”说着,从怀里头掏出了一小块红纸裹的东西来。
来人是崔绪,方二十出头已经当上了方府的大掌事,生得清朗俊秀。他接过东西,并不似崔婆子一般神色慌张,慢条斯理的用手指捻了捻,才收回到了袖中。崔绪掀起眼皮,见她神□□言又止,开口道:“有什么就直说。”
婆子正踌躇不知如何开口,遂接口道:“到底我家那不争气的东西在庄子上干活,为了管事吩咐的事……”她打住嘴,只眼神一转在崔绪的袖口扫了眼,“隔三差五请了假往府上跑,惹得庄子管事不痛快……”
崔绪一向不苟言笑,只道:“等这事情了结了,我自然安排。”
“是是是,管事都惦记着婆子的事情。”她心思一动,又道:“阿海有个妹子,正在府里大厨房做淘米的活计。整日里泡在水里头,这几日又下着雪,一双也寻不到个好地方,也是怪我这做娘的没本事……”说着,就举起袖子做拭泪之态。
崔绪脸色未有半分变动,婆子偷偷瞧了心也沉了下去,想着自己到底是求的多了。可到底不好绝了崔绪这路子,遂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