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入睡,楼下木门的吱呀声将任小浣惊醒。雪原里刻意压低的对话在这沉寂的夜里显得十分诡异。
任小浣顿时没了睡意。身处敌国,外加上正与被叛军追杀的德格王子在一起,不得不让她分外的小心,而楼下被风送入耳中的吐蕃低语更是让她心惊——
“末扎伊大人的军队很快就到……你把那三个人看牢……一有动静就通知我……”
“是……”
则巴惊惶的低语让任小浣心头一凉,三两下穿上皮袄,拎着刀就进了崔旰和释清平住的房间。
房间里,崔旰和释清平竟也是衣着整齐地依在木楼的窗前聆听楼下的对话。
“将军,师兄,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任小浣不由分说的扶起崔旰。
崔旰虽然听不懂吐蕃语,但见任小浣和释清平一脸的紧张戒备,也明白了几分:“是不是有追兵?”
“我们被人出卖了!”任小浣恨恨地说。一想到则巴竟然出卖她,心里便恨自己当日有眼无珠救了一个白眼狼。当释清平伸出手帮她扶崔旰时,她突然觉得自己若是从没有遇到卓玛金桑和则巴,她或许也不会有机会犯下那些不可挽回的错。
忽然之间竟然有些恨则巴与卓玛金桑。
三人匆匆出门,却看见卓玛金桑急匆匆奔上楼来,直奔任小浣住的房间。
“阿妹,你们快走,末族的军队就要来了,他们会杀了你们!”卓玛金桑丝毫没有感觉到任小浣三人就在身后,直到看见屋里空无一人,才回过味来。
“我在这里。”任小浣心情复杂地在卓玛金桑身后说。刚刚才生出的一丝恨意在卓玛金桑焦虑的声音里消逝殆尽。
卓玛金桑回身惊愕的看着任小浣手里在月光下散发着夺人寒光的刀,身子不由得颤了颤:“阿妹,你这是干什么?”
任小浣将刀往身后挪了挪:“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刚才是不是有客人来了?”看卓玛金桑的眼神依旧的戒备。
“那是土司的管家,他说你们是末扎伊大人要的犯人,已经请了末扎伊大人来抓你们——这里不能再留了!我替你们准备了牛肉和毡毯,趁末扎伊大人来之前你们赶紧到南面的沟里去躲一躲……”
卓玛金桑不由分说的拉着任小浣三人下了楼。楼下,则巴正在往羊皮囊里塞着奶酪和青稞酒。看到夫妻二人紧张忙碌的样子,任小浣不由得为自己误解两人而羞愧。
“好了好了!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卓玛金桑扛起两包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羊皮囊,在后院的马棚里选了三匹最好的马,三两下就将马鞍和羊皮囊捆绑结实,将缰绳交到任小浣三人手里。
则巴一瘸一拐的打开后门,借着月光指着满山的雪原说:“从这里出去十几里有一条河谷,顺着河谷往下七十里就能到松州。”
任小浣接过缰绳,却迟疑着不上马:“你们把我们放走,只怕不好跟土司和末扎伊交待,只怕他们会责难你们。”
“阿妹不用担心。”则巴说,“我们就说被你们发觉,我一个瘸子又拦不住,才让你们跑了,土司一定会相信。”
任小浣鼻子一酸:“则巴大哥,卓玛金桑阿姐,对不起——你们为帮助我们而违抗土司的命令,而我们却从来没对你们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连名字也是假的……”
卓玛金桑笑着说:“名字真假有什么打紧?我只要知道你们是好人就行了,管他是吐蕃人还是汉人!更何况你们是活佛的朋友?”
则巴往外张望道:“什么都别说了,赶紧走吧!”
心中纵有千分感激万分感动,在这时刻却也无从表述,任小浣只得狠狠心说:“你们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