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明三已把香烟头上的烟丝捻出去一些了。他打开纸包,用小指甲挑了一撮白色粉面,倒进烟头。把烟举过头,仰起脸叼住,划了根火,对天深深吸了一口,半天憋住没喘气,然后舒舒服服地“哈”了一声,顿时精神起来。
智广看得恶心,便问:“三叔,你天天抽这个吗?”
“不,有大烟我不用白面,白面是用人骨头刮的,阴性。就是孙局长爱用它。”
“孙局长?什么局?”
抽老海的那人笑着说:“戒烟局,我就管戒大烟,还能自己抽它吗?”
智广又问其他几个人的身份,邓明三说穿警服的是警长,八字胡的是宣抚班长。警察所应有五个名额,所长住在县城,除去薪金再吃两个空额。这里实际就俩人,一个警长一个警士,白天警士专门负责向乡公所要供养,找妓女收乐户保护捐。警长办理良民证,一个证收五元成本费。宣抚班编制就三个人,班长吃了一个空额,还剩一个班员。这班员专门把新民会发的宣传画往各乡公所村公所分派。宣传画是免费领的,他当年卖画,一户一张大洋五角。没钱给粮食,鸡蛋也行。晚上那警士和宣抚班员自找住处,两个首领便躲到围子里来躲灾。
说了一阵,智广困了。邓明三把他领到隔壁一间屋子里。那屋盘着炕,烧着地炉,智广脱了鞋,和衣倒下马上睡着了。
八
第二天醒来,已是太阳一竿子高了。
智广随邓明三回区公所吃了早饭,就去找宋明通,向他报告昨晚从“宪兵工作队”哨兵那里听来的情况。
宋明通说:“看来昨晚那顿宴会是个关键,必须打听清楚昨晚队长和那过路干部谈判的结果。”
智广心想,此事只有找三姑娘打听,别处无人可问。自己若去找三姑娘既不方便,又难免引人注意,一个小小年纪的学生找妓院的姑娘干什么?正这时,邓明三打发人来喊宋明通,他就又和宋明通一块到了区公所。
邓明三找宋明通是布置为金队长备车的事。交代完了,宋明通就去忙活。智广想出个点子,要邓明三去召唤三姑娘。
“三叔,你为金队长热心备车,可这小于在暗地给你拆台,你听说没有?”
“没有哇,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他打我什么主意?”
“我听他那站岗的说,昨晚摆宴是跟那个八路干部讲条件。”
“这我知道。”
“什么条件你知道吗?”
“听说要是那人降了,给他个官做。”
“什么官?这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全摆满了,总得拔一个再按下一个对不?你知道拔哪个坑吗?”
“哪个?”
“就拔你,他们站岗的对我说的。官小了人家不动心,官大了拔不动,就你这区长,名分不小,势力不大。答应那人要投降,叫他当区长。”
邓明三一听,立刻七窍冒烟,大骂了起来,说:“我做买卖还没这么赔过。弄了个汉奸帽子戴上,本还没收回来,就要撤我!我跟他拼了。这话靠实不靠实?”
智广说:“靠实不靠实我也不知道,反正无风不起浪。昨晚不是三姑娘伺候的饭局吗,干啥不找她来问问?”
邓明三一迭声地叫人去喊三姑娘,外边答应着就有人去了。邓明三坐在炕上生闷气,刘四爷挑帘走了进来。
刘四爷看看智广,对邓明三小声说:“我要走了,你还有啥吩咐的,叫大侄子出去躲躲?”
邓明三说:“他是那边的人,也不必背他了。你把这两集收的税钱交给抗日区长,说这是我们代收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