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蓦然抬头,墨黑的瞳仁没了光亮,一双眼乌沉沉地看我。
即便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方迤行还是毅然决然将我赶出了义庄。
真伤人。
我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大概又过了两三日,义庄里已经臭得呆不住人了。
真不知道方迤行是如何受得了,又是怎么捱过来的,难道所谓亲情,真能让他豁出命去守护?
就算是陪了我十二年的老丐去世的时候,我也不如他表现得激动。
老丐为什么做了一辈子的乞丐,我不知道,那时我只想着,他既然已经去了,我再难过也是徒劳,再者,来世若能投胎转世去个好人家,岂不比现在更好?
他没什么痛苦地走了,我更多的是安心。
对于生死,我觉得方迤行有点小题大做,他太看不开了。
我就如此这般忍受着刺鼻的恶臭,蹲守于义庄的院墙外看日出日落。
而这日,入了夜,等候多日的好戏终于上演了。
我还以为方迤行多大无畏呢。
眼下,他被尸化了的小乞儿逼得满院子跑,不还是在竭力放抗?
几乎是抓着什么,就反手往小尸身上扔,嘴里还倔强地唤着小乞儿的名字,似乎那么做便能唤回他神智似的。
小乞儿……已经不能被叫作小乞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滴着绿黄脓汁,满身腥臭,五官已经溃烂的小丧尸。
丧尸行动虽缓慢,但力量却是极大的,至少常人无法与之抗衡,不被抓着也就罢了,但凡被抓到便就没有活的余地。
我趴在墙头冲院内看,看到方迤行脸上又惊又恐,却还不乏怜惜的复杂表情,突然觉得心情好起来了。
在方迤行以为自己走投无路就要一命呜呼的时候,我一剑将小尸刺了个对穿。
看,如此不还是回到了我最初的建议?
到了最末后还是我下手送他一程。
小尸轰然倒地,动静极大,溃烂的眼珠子里不住往外面冒水,像是在流泪一般。
我很不以为然的同时,一直处于惊恐状态的方迤行在看到小尸丧命的表情后,一下便哭了出来,号得尤其响亮,尤其刺耳,那是在他差些被屠夫砍头的时候,差些被丧尸挖心的时候,都从没有过的悲呛。
他在墙根缩成一团,抱着腿不住嚎哭,月影下我只觉得那一小团好像越来越小了,十分之可怜,本来想得意洋洋嘲笑他一番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我再次选择劈晕了他。
天光大亮的时候,烧过小乞儿的火堆也熄灭了,一簇簇黑烟向上腾着,尸臭被焚烧出来的松木香盖了过去。
我在院里刨了个坑,将四个小崽子的骨灰洒了进去,做了个大土包,立了块木牌,没写字。
我想他们大概不会介意这个,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他们生前在一起,死后亦能同穴,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而我之所以没有做四个土包,分别葬埋,一来是觉得麻烦,二来是他们实在已经分不出你我了……
方迤行随后被我安置在城中一个老郎中家里。
老郎中很老了,没有妻子没有孩子,听说我要将方迤行留给他做后还挺开心,不仅不肯要我的钱,还一再保证会把一身医学本事传给方迤行。
我以前便知晓方迤行五官漂亮,生得秀气,肯定讨人喜欢,却不想洗洗干净后,竟有点惊为天人的味道。
玉面粉唇,一头柔发乌亮乌亮的,除了眼底有些乌青,毫不夸张地说,是个鼎鼎的美人胚子,真像是富家门户浸在蜜罐里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