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②
方迤行变了,一路上对我照拂颇多。
走得长了会关心我脚累不累,晒得久了会问我头晕不晕,打尖吃茶就更不用说了,阴凉处总是让我坐,就连用饭的碗筷也会经他手特意淋洗,就差没把饭菜喂到我嘴里。
此刻,凉茶铺中,方迤行修长的指间握着成双成对四只旧木筷,右手瓷壶一倾,粗茶水自上浇下,淋湿筷尖后落到干涸地面,渗入后没了踪迹。
我托着腮看得出神,觉得方迤行这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着实讨喜,更让我幻想良多,只想……他对着我的表情若能够再多一些暧昧,我与他便可以直接由纯正师徒情,升级成男女情了。
说句心里话,方迤行这番变化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我却懒得去争纠缘由。
他肯这般对我体贴,不管什么原因,总好过拿一张苍白的脸冷冰冰相待不是?
一次黄昏溪边小憩,如苦行僧般步行了多日的我如获大赦,怪叫一声后撒丫子冲着水源就跑,飞奔中顺利褪了鞋袜,师父前面跑,好徒弟就跟在我身后捡东捡西。
待双腿探入溪中,任由清凉溪水冲刷按摩疲惫的脚趾,真是舒坦得没话说,我却意外发现,拾好鞋袜后于身旁石地上盘腿而坐,本该目不斜视、静心打坐的方迤行,正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赤脚打量。
若是放在平常男子女儿身上,此番行为已算放浪至极,只可惜我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了解这个呆脑壳儿的徒弟。
他岂会是贪慕美色之人?论美色,别人不贪他,他就要感恩戴德了,尤其这个别人,大部分时候都是指的我。
方迤行看我拨着水花的脚,我便干脆看着他,等他因我过热的视线感到不适时才连忙侧过头去,假装欣赏余辉下波光粼粼的溪水。
小水流哗哗响,吹着晚风,我在心底将方迤行刚才害羞的模样咀嚼了好几遍。
心里正甜着,听他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说,“师父,先前脚底的伤,现今可否痊愈?”
他这话一出,我若再不明白我就真是个傻子师父。
原来一路上的诸多照顾,竟是为了这个。
一切不过是他的愧疚自责在作祟。
虽然我大抵明白那些爱护是无关风月的,但眼见真实,又是另一回事,此时难免笑得不如平时自然。
其实,当下我大可以与他说清楚,说蛇毒不但没有对我造成伤害,反倒成了恢复功力的助力,亦可以解释脚底那伤口早就痊愈了,虽然留了疤,但我本人是绝对不在意的。
可这一切的说辞,在对方迤行那些温情的贪恋之下,瞬间化为乌有。
我眨了眨眼,不去看方迤行,意味深长地远眺,口中轻声呢喃,“迤行不必担心为师,区区小伤而已。”
说得不以为然,实则却是承认了曾经受过伤的事实。
于是乎,心地善良又二缺十分的大徒弟完全上钩了。
尽管日里依旧表现平淡,对我的细心照顾倒是不见半分降低。
我约莫着这该是件好事——不管是什么情,有情总胜无情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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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一路南行,走走停停,过了花山乡,过了龙骨镇,便是文人墨客口中“人生只爱扬州住,夹岸垂杨春气薰”的扬州城了。
许是故地重游,我心情极是愉悦,有时候几乎都快忘记我与方迤行间的那件“旧事”,以为眼下,还是那些年我与他携手游历的日子。
世事往往便是如此不尽人意。
拥有之时不懂珍惜,待到失去之际,又期望不惜一切代价挽回最初。
而眼下,这句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