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瑜走到他身边,如往常一样,伸手拍拍他的肩:“青墨,我想,她会很乐于见到你……帮帮我!”
依然从偏殿的侧门进了芳蘅苑,怀瑜走了几步,忽然转头望着地面,一动不动。韩青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花园湿润的泥土上,印着几枚大脚印。
“不好。”怀瑜拔腿就往院子里冲去。
韩青墨神色一凛,急忙跟上。
不出所料,院门口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
怀瑜的吼声像极了穷途末路的野兽:“璧儿!”
“莫要慌张,你的妻儿都还在!”冷笑从花厅传出,一个青袍男子挟着沉璧走出,他手中的剑,紧紧抵住她的咽喉,剑锋处,一丝血痕蜿蜒而下。
“放了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深潭般的眼眸中浮起点点碎冰,寒凉由内而外,他的声音亦无半分温度。
“果然是我亲手调教出的好孩子,你现在立刻颁诏,声明你因沉疴在身,治国力不从心,故举贤替之,将王位禅让于我。”程竞阳抬头点了点不远处的石桌:“笔墨就在那里,不要想玩花招。”
怀瑜二话不说,上前提笔。
“你不用听他的。”沉璧忽然开口道:“你也想得到,无论你怎么做,他都不会留我在。你若是现在就走,南淮至少还能有个好皇帝。”
白玉雕花紫毫“啪”的断成两截,怀瑜拾起笔头,牙缝中迸出几个字:“不要多嘴。”
“好皇帝?我看是短命皇帝还差不多!自你嫁入程府与他同饮共食,便一道中了我下的万魔散,倘若没有慕容轩豁出半条命为你解毒,现今你恐怕连骨头都化成了灰。而他,”程竞阳轻蔑的笑道:“待我登基,自然会将解药一点点施于他,好歹缓上几个年头,否则,便装得不太像了。”
恐惧到极点,反倒释然,恒静的心,却又因了程竞阳的话而生波澜。沉璧这才知道,自己当年并非得了什么重病,慕容轩绝口不提,是因为欠下的这份情她根本还不起,而怀瑜那一晚也并没有骗自己。
“他这脾气,倒和你母亲当年有些像,冥顽不灵。不过,也幸亏他还有个弱点。”王位唾手可得,程竞阳有些得意忘形。
“你是怀瑜的亲生父亲吗?”沉璧状似无意的拂了拂袖子,露出一截皓腕。阳光柔和,腕带上的浅银流云似在缓缓浮动。
“怎么,你希望是?”
“我希望不是,他这一世最大的错,便是有了你这样的父亲。”
“哈,哈哈……”程竞阳仰天大笑:“只可惜……”
沉璧飞快扬手,她比谁都清楚,袖箭一旦反向发出,她自己也躲不过。但是,兴许能救下怀瑜。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笑声嘎然而止。
一根竹枝携了劲风,悄无声响的穿过程竞阳的眉心。
程竞阳最终可惜什么?再也没人知道。
韩青墨纵身跃下房梁,一脚将他的尸身踢开,不让血污沾染到沉璧。
“怀瑜的解药,我已经帮他拿到了。你就算不顾念自己,也该顾念孩子,都快做母亲的人了,还有谁,比你自己来得更重要?”他心疼的轻声责备。
沉璧难以置信的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韩青墨,一层雾气迅速浮上眼眶,没等他再说什么,她将脸深深埋进他怀里。
怀瑜在她身边停了停,绕过她,走向程竞阳。他屈膝跪下,伸手覆上那双犹瞪天空的眼睛,缓缓推合。粘稠的血顺着指尖滴落,他脱下龙袍裹住僵硬的尸身,茫然的注视了很久,直到韩青墨过来扶起他。
“怀瑜,都结束了。”
他笑了笑,转过身,似有温热的液体悄然滑过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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