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墨比程竞阳先一步抵达长乐宫。他从文书堆里抬起头,眼前,紫衣紫发的侠客依旧潇洒出尘,只不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平淡神情掺杂了一丝急切。
“青墨,你去了哪里?”他走下书案,正逢内侍来报。
“皇上,程侯爷到了。”
他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韩青墨,心知定有大事,便道:“请他去前殿稍等。”
果然,内侍刚退下,韩青墨一扬手,扔给他一只巴掌大的鹅颈瓷瓶。
“把解药服了?”
“什么解药?”怀瑜初时茫然,拔除瓶塞的瞬间,突然了悟:“你怎知我身中奇毒?此毒有何来历?”
“万魔散乃西域毒王秘制,可抽丝剥茧的致人于非命。程竞阳的所作所为,虽屡失道义,但我起初只当是为了你,故而未能及时警觉他的险恶用心。”韩青墨说得很直接:“可仔细想想,元帝猝死,他除了遭到沉非追杀,又得到过什么?他坦承你的身世,等同于全然截断自己的退路,一路对你紧紧相逼,只能说明,你也在他的目标中。我上北关之前去了趟程府,”他顿了顿:“沉璧曾在梨香苑大病过一场,是不是与你现在的症状相差无几?”
怀瑜面露困惑的点点头:“我当时也有过怀疑,但她的病症十分反复,而且私下问诊的大夫都说不像毒物所致。”
“梨香苑的厨子还关在贤王府,你不如亲自去问问。万魔散初入人体并无显兆,程竞阳亦分别算好了剂量,预备先除去沉璧,她中毒较深,故而先你一步发作,中途有所反复是因为她食欲不佳,常常几日不用正餐,毒素稍有缓和,所幸后来慕容轩给她解了毒。”
“这些都是沉非告诉你的?”
韩青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我也来不及救你。”
“想必他绝不是为了让你救我而告知这一切的吧?”怀瑜的语气不觉略带讥讽。
“怀瑜!”韩青墨忍无可忍:“我马不停蹄的赶往西域找毒王索要解药,是不是也可以视作对你别有所图?”
“你自然不同。”怀瑜答得有些漫不经心,他凝视着手中的瓷瓶,唇边携了一丝玩味的笑:“这世上除了你,我再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你看,就连我从小敬爱有加的‘父亲’,不也一样想致我于死地吗?他放了根长线,一步步引我入瓮。他以为一旦以性命相挟,我便全无讨价还价的余地。可惜,他太高估了自己,我若给他上几日严刑,他能撑到何时?”
说完,他仰头喝尽瓶中药水,皱了皱眉,复又舒开:“多谢。”
“你不怕我给你喝的是毒药?”韩青墨不动声色。
怀瑜闻言一怔,半晌才道:“你我一场挚交,若真如此,只能算命中注定。”稍一转圜,不禁自嘲:“又则韩少侠为人正直,若真动了杀心,足见程某罪不可赦。”
“你若还当我是朋友,便应我一个不情之请。”韩青墨简短成言:“让我带沉璧出宫。”
怀瑜并不意外:“你在帮我拿解药之前便已定下这个念头,对吗?”
韩青墨不置可否:“你不要告诉我,元帝的死与你毫无关系。做过的事断然不能回头,你却连个缓冲之地都不留给沉璧。你只道命运待你不公,却不去想,命运待她又何曾公平。纵然全天下都负过你,她却没有丝毫愧对于你。怀瑜,抛去爱恨痴恋不谈,你我三人曾拜月结义,你怎么忍心如此待她?”
“我此生已然万劫不复,但是……”怀瑜苦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她有了身孕,哪儿都去不了。”
韩青墨倏然睁大眼,神色十分复杂,良久,他低声说:“带我去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