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青缎织锦长袍的中年男子背对着他,一个仆役打扮的矮胖男子正在回话。
“……苏州柳府的老管家据说在半年前就已归乡养老,奴才们去了他的家乡,屋舍田地还在,乡邻亲友们却都没见他回来过,显见是另有人从中安排,将他藏去别处安置了。”
“不出所料,有此一举,更能说明问题。”程竞阳冷笑一声,又问道:“当初挟持沉璧离开柳府的北陆探子可查出来历了?这一出金蝉脱壳究竟是真是假?”
“朝廷通缉令在此,应该不假。此人神出鬼没身份可疑,逃亡途中不断有武林人士干扰官兵追捕,但奴才们为此专程将画像送去江南一带的崆峒派分舵,请他们帮忙辨认,却得来中原武林从未出现过此号人物的说法……”
“当真蠢极,”程竞阳细看手中的通缉令,气道:“这画像中人分明出身异族,中原群雄怎会买一个北陆奸细的帐?他若是真混迹其中,必然乔装打扮得教人识不出真面目。”
画中的碧蓝眼眸正对韩青墨,“奸细”两字令他心中一紧,他原先一直认为,屡屡战败的南淮过于杯弓蛇影,才会对关内异族赶尽杀绝。
“老爷教训得是,奴才们后来也琢磨着四方打探,终于从当日执行通缉令的庆原侯府中买来一个可靠的消息——此人很有可能是北陆最受器重的六皇子,名叫慕容轩。慕容轩本人习得绝世奇功,心狠手辣,颇具将帅之才,手下几名亲信各自身怀绝技,进出南淮边防如入无人之境,我朝上下均视他们为洪水猛兽,谈之色变,宁可错杀一万唯恐漏掉其一。庆原侯因没能趁疑犯重伤之际将他铲除,引咎官降两级,至今提起仍嗟叹不已。”
“如此说来,他逃脱后为何没杀掉沉璧灭口?”
“这……奴才不敢妄加推断,只知道沉璧折返江南后就开了家茶楼,养在梨香苑的那匹马,也是罕见的北方品种。”
“逐月栖云轩,正当少年。”程竞阳慢慢的说:“不过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罢,如果我没猜错,怀瑜可算捡到了一枚最具份量的棋子。”
“恭喜老爷!”
“此言尚早,我也只在假设。行了,你先退下吧。怀瑜近日不在家,你可要加派人手,留心梨香苑进出的人,嘱咐他们的厨子小心伺候着,另外,堵好那群丫头婆子们的嘴,不要让老太太疑心她的身世,听懂了吗?”
“奴才明白。”
矮胖男子走出门,警惕的四下看了看,提气跃上屋脊,猫一般蹿远,显见也是练家子。
韩青墨呆立了好一会,脑中犹自乱作一团。
他从来没想过质疑门主的身份,天义门除了他和那个从没打过照面的风左使,见过门主真面孔的人决计不多。藏经阁的行川长老是易容高手,自然也该知道门主并非中原人士。天义门海纳百川,如果抛开南北决裂不谈,贤能者居上,那么门主的来历是否也不重要呢?
他是前任天义门右使的嫡传弟子,承教十余载,直到师父故去,他仍不知道她的名讳,留在记忆中的,也永远是一袭黑纱。江湖中人,各有各的故事,没必要寻根究底,名字只是一个符号,甚至比不上特定的代号,好比人们提起他,往往也只会说凌右使,而不是韩青墨,更不是镇江知府的大公子。
所以,他从没想过去探究隐藏在代号后面的真实。眼下,这一切却毫无预兆的突然坦承在他面前。
赠送腕带给沉璧的是门主,劫持她的别无二人。而通缉令上的男子,有可能是北陆未来的君王,慕容轩?
一统天下,却是为谁?他想起门主与他之间有过的那段对话,兼济天下或是一己之欲,他问自己,希望听到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