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移开窗,犹豫地落在他脸庞,“你一直在找他吗?”
“嗯。算是一直在找吧,但是每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我……都有种奇怪的感觉,形容不清,既想快点找到他,让他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又拒绝看到他,抗拒接近他。他是我崇拜的人,也是我讨厌的人。我一边尊敬他,一边讨厌他,又不得不为他的画折服,觉得自己永远无法超越他。”
司誉辰确实是个特别矛盾的人。
这种矛盾源于他的寂寞,和早年被压制下去的蠢蠢欲动的叛逆。他师父的压迫式教育让他成为一个配得上“成功”二字的人,他的成长是一场叛逆的消隐与不断地妥协,他逐渐变成了他师父的影子,但因骨子里那份虽然消淡却始终无法磨灭的叛逆,他没有成为他师父那样的人。
时初不了解他的师父,不过单凭他语言中的描述与通过读心术技能看到的画面来说,他绝不是个正常的人。甚至,不是时初认知范围内的“好人”。
司誉辰其实不是在寻找他。
而是本能地在逃避他。
逃避他的影响,逃避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时初转过身子,手仍被他牢牢握着。她直视他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他,要怎样面对他?”
他沉默地将她的手握紧一些,时初明白,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做,或许只是心中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从未细想过。他把自己框定在“寻找”的状态中,没能做好真正“找到之后”的准备。
“没关系,”她故作轻松地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我们阿辰不怕。真正到了那时候,我陪着你就是了。”
握着她的手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眼眸里翻涌着暗夜一般深不可测的情绪,挣扎着似要扑出,却最终停刹在浑身涌起的茫然却如释重负的安然里。
或许有她陪着,也不错。
他抬手穿过她的发丝,按着她的侧边脑袋揉了揉,“嗯。我谢谢你啊。”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脸颊飞快地染上绯红,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手掌罩在她发红的脸颊,轻易地感受到他掌心干燥熨帖的温度。她再退了半步。
他一双好看的眼睛眯了起来,眼尾因此更长而上扬。
“还是怕我么?”
他们所乘的摩天轮座舱越过最高点,而后下降。
“……没。”
“你其实在撒谎,”看不出怒意,他只是毫无波澜地陈述他眼里看到的事实,“没关系。现在怕我也没关系。”他斜着脑袋,稍微靠近了她一些,黑湛湛的眸子里露出些许疑惑,又像是迷蒙的了然,他重复了一遍,“没关系,你还会陪着我的,不是么。”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嘴角扬起一个十分浅淡的笑,她不曾在他的脸上见过这种纯粹而真挚的笑容,竟令她移不开眼。
她怔怔地问出口:“司誉辰,你该不会,是喜欢我了吧?”
他迟疑一阵,仍是同之前一样,没有回答。
摩天轮座舱旋转到接近低矮房顶的高度,她依然没听到答案。反倒松一口气。有些后悔当时的冲动,怎么就不经大脑思考地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呢。说不喜欢还好,万一他说了“喜欢”该怎么办。她可没做好被表白的准备。
她轻轻咳了一声,在座舱快要回落到地面之际换了个问题,“当时,在另一个时初和我之间,你为什么选择相信我?”
他扶着她下了座舱,手握着没放,“因为你的身上有一种鲜活的朝气,是她、我,以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具备的。我知道你跟我是不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