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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韫回首顾望,但见人丛蠕蠕,黑暗中嵌落着几星红光,是村人手中提着的灯笼。蛙鸣或远或近,山鸟藏在林间喁喁低语。
他听见风的声音,从耳畔流过,时而轻柔舒缓,时而涛涛如洪。蓦地,那风流撞上巨石,化作一道白练落入他的掌心,带着与他相近的体温。
“哎呀道长,你怎么傻站着不动?”
荨娘拉起他的手,拖着他沿着并不宽阔的山路往上走。
重韫低头望了眼两人相握的手,一时间有些茫然。自己刚刚何以会有一种神魂出窍的感觉?
他想着不由张口问道:“你刚刚去了何处?”
“我不是一直和道长你在一起吗?倒是道长你,从刚刚开始就在发呆。你是看见什么东西了吗?”
两人渐渐落到人群后头,荨娘见了,急得直跳脚,拽着重韫的手直喊:“快跟不上了。”
重韫手腕一旋,将手抽了出来,淡淡道:“迟点也没有大碍。把神像抬到山上后,还要略作休整请神仪式才会正式开始。来得及的。”
荨娘平生第一次见这种凡间场景,自然是贪新鲜得很。重韫的话也未能给她多少安慰,她有心要上去看看那神像的脸,当下也不跟重韫打声招呼,哧溜——泥鳅似地钻入人群里。
重韫缓步而上,还未爬到山顶,便听见一阵炮竹炸响的声音,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硫磺味,这炮声一响,便象征着请神仪式的开始。重韫大迈几步,攀上一处人力铺就的狭短栈道,便见眼前空间开阔,却是一片平地。村民们聚集在一面山壁前,一声鼓锣响起,所有人都双膝跪地,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根香。
那顶肩轿被放下来,前头的两个大汉恭敬地掀开轿幔,极尽小心地将里头的神像抬了出来。重韫瞥见人群前头有一人影极力抻长脖颈,眼巴巴地望着那神像,看身影,正是荨娘无疑。他遂安心下来,只远远地立在人群外头看着。
只见那两大汉双手抬着神像,缓缓地朝山壁走去。重韫凝神细望,见山壁之中有一天然的石凹之处,大小刚刚好可以坐得下一个人。那两个大汉将神像安放在凹洞之中,便在洞前拉开一条红绳,绳上坠着许多鸽蛋大小的铜铃,样式十分古朴雅致,倒像是什么法器似的。
二人做好这一切后,便退到神像前五步开外的地方,就地跪下,旁边一直站着的耄耋老者便从旁递过一炷香来。
重韫看荨娘两个小肩膀慢慢垮了下去,暗暗觉得有些好笑。原来这神像一身正红大服,肩佩霞帔,面上还罩着一层红纱,远看根本看不清脸。想她火急火燎地,本就是要找个机会看看那神像是何方神灵,却不想功败垂成。
此时乐声再起,那耄耋老者和着乐声用当地土话唱起请神歌来。他身后一直跟着的一个小童越众而出,举起手中火把,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什么,便走入人群中,将火把垂下,供人点燃手中线香。
手中香点燃之后,持香之人将香高举过头顶,趋近神像之前,跪在那抬神的二大汉身后,深叩九个等身响头,然后依旧将香高举过顶,倒退着出了人群,径自下山去了。如是循环,过得大半时辰,人已走了一半。
重韫坐在树上又等了一会,忽见一身影蹦跳而来,奔到树下,以掌击树干,张口便朝他抱怨道:“道长你是不知道,奴家跪得腿酸死了。”
荨娘说着又去捶腿,重韫从树上跳下来,道:“看过了?看过便走吧。小白独自一驴在兰若寺里看顾行李总不大好,咱们还是早些回去。”
荨娘又拿出那日在观里的怪异眼神看他,被重韫一个冷眼打了回去,便心虚地垂下眼,犹自不死心地撒娇道:“再看一会呗,村里不是搭了个戏台子吗?-->>